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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记着一个“忘我”的人 ——悼念《飞天》原诗歌编辑张书绅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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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名叫张书绅的人走了,走的悄无声息。没有官方讣告,没有治丧委员会,他的原工作单位不知道,许多一直感念他的人也不知道,静悄悄地走了。外界知道他走了的消息是在半个月之后,听到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紧接着的反应是责怪他的家人:怎么不告诉我们?因为这是他临终的嘱托,这也是他一贯的作风。他认为活是自己的事,死更是自己的事,他不愿意打扰任何人。

    张书绅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许多人而言是陌生的,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却是一代大学生心中的一尊“神”,是不同地域、不同大学、不同院系学生(包括那个时代的“五大生”)共同的老师。因为在那个诗情澎湃的年代,他在《飞天》杂志创办了一个《大学生诗苑》栏目,许多年轻诗人从这里走向诗坛,如今诗坛许多响当当的人物都受教于他。他编辑这个6个页码的栏目十年,后来从事其他工作十年,退休二十多年,距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人们仍然对他念念不忘。甘肃诗人走到外地,诗人们最急切打听的、最热衷谈论的就是张书绅。诗人伊沙说:“‘张老师’似乎是永远的话题。这是一个让最气势汹汹的诗人也会肃然起敬、深情谈论的话题。一位普通的诗歌编辑,被如此众多的人们长久谈论着,这在今天应该视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传奇。”

    一位普通的诗歌编辑,如何能够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一个诗人的成长过程中,要经历许多编辑,其中也不乏优秀的、敬业的好编辑,为什么一贯低调内敛、长期闭门不出、基本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的张书绅,还是经久不息地被人“深情谈论”着,历经三十多年,时间的流水丝毫没有冲淡对他的记忆?张书绅不仅是一个传奇,也是一个“传说”,感念他的人绝大多数没有见过他,他做编辑时知道他忙,不敢打扰;他退休以后,知道他不愿见客,就不去打扰,只把敬仰和祝福留在心里。尽管他想悄悄地走,不想惊扰任何人,但是他去世的消息,还是在从那个时代走出来的诗人的内心、在诗坛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从《大学生诗苑》走出的诗人于坚、伊沙以诗表达了他们的哀痛,不是从《大学生诗苑》走出的诗人高凯,没有开通微信,他的万余字的长文《九百年之祭》却刷爆了微信圈,成为全国文学报刊联盟网站的头条,远在广西的《南方文学》杂志主动联系刊发。一切皆因张书绅这个“人”,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人!

    我也是上世纪80年代在大学校园开始写诗的,受教于张老师,甚至亲炙于张老师。由于学校离张老师的居所很近,离单位也不远,加之张老师曾经长期在我的母校、我的家乡合水工作,他的夫人也是合水人,得以经常上门叨扰,所得教诲濡染也最多。那个时候知道张老师曾经写诗,怀着好奇多次探问,他总是谈别人和别人的诗,从不谈自己,只是偶然在一个诗歌选本里面读到过他的一组诗。前不久收到他今年1月出版的《张书绅诗文纪念集》,这也是他出版的唯一一本个人著作,并且为了“纪念”。这本书收录了他100首新诗,对于他的诗歌写作才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他1957年,刚刚从平凉师范毕业分配到合水中学工作,就开始在省级公开刊物发诗,在1962年第6期、1963年第1期《诗刊》发表组诗,在《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等重要刊物都发表过作品。因为创作实绩,1958年他出席了中国作家协会兰州分会成立大会,1965年出席了全国青年文学创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后来在运动中遭受批斗,失去创作自由,直到1979年文学复苏,已经成为编辑的他,得风气之先,诗情喷发,复出诗坛。惜乎!这一切都止步于1981年2月《大学生诗苑》的诞生。

    在那个诗的年代,大学校园里行走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诗人,他们热血沸腾,诗情澎湃,但是在文革中和文革后期接受中小学教育的他们,又刚刚经过了高考应试的磨砺,普遍缺乏新时期文学的必要准备,所有的只有热情。《大学生诗苑》的创办给他们激情的火山打开了一个喷发口,一个人一次几首、数十首诗,每天数百份的稿件涌向编辑张书绅的案头。大多数来稿根本算不上诗,有些来稿抄写极为混乱潦草,但张书绅每稿必看,每稿必复,每稿必退,可用之稿还要修改。他在来稿上的批语一律用铅笔书写,为的是作者能够擦去另投他处,省事省稿纸,这样的工作量可想而知。他没有节假日,不休创作假,放弃自己势头良好的写作,基本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那些年,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无论是上班时间,还是晚上和节假日,他给我留下的永远都是一个烟雾缭绕中伏案低头的背影。即便如此,一些急于发表作品并且自我感觉良好的作者,时不时发些牢骚,他也毫不在意,一如既往,一视同仁。许多人通过向他投稿学会了写诗,成为诗人;许多人没有成为诗人,但受到了他人格的影响。我即是其中之一。我从在《大学生诗苑》发表四行的小诗,到后来发表组诗,毕业以后也在《诗刊》等一些刊物发表过一些作品。后来远离了诗坛,但张书绅老师对我的人生影响绵延至今。大学毕业前夕,我在《光明日报》发表过一篇写个人思想变化的四千多字的长文,其中一节专门写了张老师对我的影响。毕业离开兰州以后,曾看望过张老师几次,后来渐渐失去了联系。直到今年6月,收到由别人转送的《张书绅诗文纪念集》,即刻写了一篇简短的书评。在《甘肃日报》6月14日刊出之后,与张老师通过一次电话,他的听力很差,交流比较困难,但感觉精神尚可,没想到整整两个月之后,他竟悄悄的走了。那个三十年前就像一个和蔼的老头一样,永远笑眯眯的和善中掩藏着智慧和幽默的老头,像跟大家开玩笑似的走了。

    一个名叫张书绅的人走了。在诗坛自发的悼念浪潮中,我一直在想,我所熟悉的、音容宛在的张书绅老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首先是平凡的人,做着平凡的工作,过着平凡的日子;他同时也是一个伟大的人,具有伟大的人格。他的伟大之处在于忘我。他的工作是“忘我”的,他多年隐居式的生活是“忘我”的,他这样的不告而别也是“忘我”的,但很多人还是记着他,永远地记着他——一个名叫张书绅的人。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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