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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在阳周(系列诗之二)（陈默）

　　四郎河

　　一条向西的河流

　　与大河东流唱着反调

　　谁也无法阻拦

　　带着子午岭汩汩血脉

　　穿过多少时光

　　犹如一支狼毫 在两岸挥洒书法——

　　将小草写成小篆

　　将大树写成魏碑

　　将那古藤老蔓写成狂草

　　将窑洞院落 写成炊烟袅袅的村庄

　　除此之外 还抱养了许多石头

　　蒹葭的白发 黄花的暗香

　　如同一条巴马的命河

　　长年四季 水波粼粼流淌

　　滋养着良莠谷物 林草绿地和木桶

　　乌云紧攥的拳头不松

　　它的命运随时都有夭折半途的可能

　　——这也不知轮回了多少次了

　　就像当年为河而死的四个儿郎

　　就这样 它每天把东起西沉的太阳

　　平安地送回西山后的老家

　　黑马湾

　　是一匹超过黄骠马的黑马

　　一身鬃毛黝黑发亮 四蹄如雪

　　也许是驾过秦皇铜车马的一匹

　　反正是人高马大时期的一匹好马

　　它站在秦皇驰骋过的秦直道上

　　曾打出的响鼻 让敌方槊戟发抖

　　我的父亲也算得上相马伯乐

　　曾从内蒙古也牵回三匹黑马

　　他曾说过 像黑马湾这样的马

　　独一无二 真是少见

　　冲杀过一千八百里直道 骨架不倒

　　石门关一样威武 挺立 长啸

　　奔涌的热血分娩出灿烂的晨曦

　　让那些闻见冲杀声丧魂落魄倒下的马

　　匹匹成尘 个个成泥

　　五顷塬

　　塬不算大 有“先”则灵

　　风水宝地却千载难逢

　　人文始祖黄帝升天之地

　　一条子午岭山脉包括了天地正气

　　也是一块前生后世的命运之地

　　不只长山 长树 长梅花鹿与樱桃

　　也长石头 村庄和坟

　　那座大而又圆的冢

　　已成我们清明拜祖的祭坛

　　传说了几千年的传说

　　已不再是传说 有《史记》作证——

　　桥山 调令关 秦直道 黑马湾就是图腾

　　我在五顷塬生 五顷塬长

　　我的血肉里有五顷塬的血脉和基因

　　有姓氏的村庄 出过不少英雄

　　顺着炊烟出去的人 又朝着炊烟回来

　　苦味 辣味 酸味和甜味的日子

　　他们端着老碗都大口大口地扒过

　　但是远走高飞的人 乡愁犯了

　　总要跑回来 用五顷塬这剂药治一治

　　然后又走 我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

　　五顷塬 五顷大的塬

　　却维系传承着五顷塬人

　　一代一代的血脉

　　赵铁娃

　　生下就是一疙瘩铁

　　经过疾风苦雨 战争烽火的

　　冶锻 就成了一疙瘩好铁

　　不生锈 不氧化

　　是一把马刀

　　是一柄利斧

　　土匪 白军 地痞 绅士

　　也曾握着明晃晃的铁碰他

　　一碰 不是一刀两断

　　要么就碰出许多豁豁

　　碰一次 他的生命就冒一次火花

　　闪一次光

　　而我至今想不通的是

　　曾经手中羊鞋一抽 四山都动

　　一疙瘩非常少有的铁

　　怎么竟被柔软的水吞没了

　　为此 我愤愤不平

　　愤愤不平的还有红河水

　　还在为他的冤魂咆哮怒吼

　　不息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