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陇东报数字报

  • 掌中庆阳客户端

首页 >
在超越中前行 ——论陇东打工诗歌群创作的新变化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

打开微信,点击 “ 发现 ” ,使用 “ 扫一扫 ” 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

 

陇东打工文学队伍呈现出的新变化,首先从打工人群的受教育程度来看,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效果显现,80后、90后、00后加入了打工队伍,打工者的受教育程度普遍提高。其次,随着新生代打工者涌入城市,与父辈相比,他们虽然没有脱离农村,但从小随打工的父辈成长于城市,深受城市流行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影响,新生代打工者生活更为丰富,在精神、情感和交际诉求方面明显多于传统打工者。这促生了新的打工文学群体的产生,大家借助网络、微信、微博等社交平台,发表文学作品,抒写打工经历和感受,在一个圈子里互相交流,打工文学更为民间化、普遍化。

立足苦难,超越苦难

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和城镇化建设,陇东老区的农民也走出了世代相依的土地,前往城市寻找生存之路。他们怀着美好的城市梦,经历着城市求生的不易,承受着精神和生活的双重苦难,所以对于苦难的书写是陇东打工文学一个最为基本的主题。

贾建成在《砖头里的诗篇》题记写道:“在砖瓦厂,我的活就是把刚出窑的新砖,用架子车拉到100米外的地方摞起来,就叫摞大架,自己装车自己卸,每块砖工钱0.009元(不到一分钱),计件工资,伙食自理。”低廉而没有保障的工资,重复机械的劳作模式,打工者犹如机器般的重复简单沉重的工作:“它会咬人/咬手套/一层一层的/经常咬的我鲜血淋淋/稍不注意/他像老板裤裆里扔过来的脏话/砸在你的脚趾上/那疼痛就像一把刀子剜着你的心/甚至比你好久写不出来东西还要难受……”

如果说肉体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那么精神的痛苦则是刻骨铭心的。长期生活在底层的打工者将内心的痛苦和压抑发泄而成的诗,有着震撼人心的感染力和说服力。通过阅读打工者的作品,我们得以走进打工现场,看到更为真实和还原性的打工者生活状态。

通过对陇东打工文学作品的阅读,我们觉得产生于近几年的打工文学作品已经在试图走出苦难书写的圈子,虽然写的依旧是打工生活,但焦灼的情绪不再凸显,长期的打工生活已经磨平了起初愤懑的情绪,已经逐渐地开始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心态趋于平和的作品占了一定的比例。张晓华说:“打工文学的深层冲动不是展示底层的苦难,而是向世人敞开底层个体的生命筹划,其最大价值在于呈现了底层自我超越的可能性。这种‘自下而上’的草根写作,具有贴近生活本真,生长于生命根部的血性,也有向上生长,抵达灵魂内里的超越性。”

贾建成的《我是一名油漆工》:“每天满负荷的工作量不但洗净了油污/洗去了宝贵的时间也洗掉了一些闪光的看不见的利润/而我们却得到了更大的回报/那就是金钱买不到的诚信/从另一种意义上讲也洗净了我们的思想……”清洗机器上的油漆,本来是一件枯燥乏味的工作,但在诗人笔下的工作却获得了另一种意义:对诚实守信,勤劳工作的赞美。

王宁伟的《秋树的呢喃》,将“我”化身为秋树:“一夜寒霜湿了我的枝头/吹落了我的枝叶/春的奋斗夏的执着看不见了/只剩下根根精神迎候着冬的考验/一场秋雨让我歇了下来/繁忙过后/我要积蓄力量/满目枯枝虽显凄凉/但我奉献的果实会令整个冬天欢畅”。

我们可以看到在他的诗作中,有着超越单纯记录苦难的写作的尝试,试图写出对自己对苦难的认识。

折爱东的《打工者》,作者写了对于打工生活的无奈和体悟:用异地的月光煮酒/把闲愁涂上一缕春风/洒些乡音用方言歌唱/需要多少时光/谱一曲故乡芬芳”。但诗人诗化了思乡之情,长歌当哭,适度克制的抒情,思乡之苦被着力淡化,赋予了思乡以诗性光芒,在艺术上突破了打工诗歌过于浅陋的表述。

而这一点在秦江波的《我所想》里表现得更明显:“一个人背着行囊,离开故乡/孤独的流浪/身影被时光任意缩短或拉长/奔走的,依然是脚指着的方向/许多痛苦被无由的深深埋藏/怀揣梦想,为幸福的日月奔走匆忙/思念的尽头是故乡,离家越远/故乡的范围也就越广/挺着胸膛,眼望前方/踏着冬的蒺藜找寻春光”。他的诗作淡化了对苦难的描述,强化了背井离乡痛苦后面的承担意识。

自我的回归

相对于打工群体初期对于城市的憧憬,理想化,当下的打工群体对城市的态度已经多了一份理性。多年来由于社会对打工群体关注程度的增加,打工者对于城市陌生感已经降低。打工者已经对移民城市不再抱有幻想,对打工生活也已经在心理上多了一份承受力。打工文学群体的创作也逐渐地发生了转型,虽然对于打工生活的记录,对打工苦难的倾诉仍占一定比例,但一部分作者已经开始了对于个人情感的关注和对于社会人生的反思。

对于个人情感的关注。贾录会的《短歌行》(组诗):雪落下来/一片……/两片……/整整四十四片幻想/我咀嚼风雪的味道/忘记太阳/回到自己身体的内部/且听,冬语/云言”。空中飘落的雪花,唤起了诗人对于人生的思考,雪花犹如诗人对于人生的幻想,纷纷而至,现实中嘴里所尝到的是雪花的味道,但这里将风雪连用,使人联想到风雪所象征的人世间岁月的磨难。太阳在这里有着多重的象征意味,是希望?是光明?是明天?作者笔锋一转,写到“回到自己身体的内部/且听,冬语/云言”由梦幻陡然回归到了自我,将我推到了现实的前沿。诗人将“我”从隐形推到了前幕,表现了对自我价值和意义的深切关注。

当打工诗人怀着失落忧郁的心情回到他的精神家园时,迎接他的却是死水一般的现实,农村虽然矗立起了一座座崭新的房舍,但昔日的热闹和亲情却再也难以寻觅,家家门户冷落,面对留守的老人和因缺乏爱而失去光彩的稚童,诗人们的内心是痛苦、绝望的。

蒙三忠在《坚守》里不由得发出了追问:“一生中我能守住什么/时光生命和财富/亲情友情和爱情/这些堪称珍贵的事物/是极易失去的或者是永远得不到的”。在时光里坚守,一切都是虚无和不可捉摸的,作者展开了对生命意义的追问。

刘玲娥的《这些年》:“我盛接所有雨水和良田/种植草药和布匹/岁月就像打了无数补丁的防寒衣/这些年/我不停寻找漏洞//母亲收集草籽/父亲传授锄艺/我在北山育苗/南山插秧/东山打碾/西山熬药/在这古铜色的药锅里/我只想拔掉生活里杂乱繁复的钉子/喝了这么多年的草药/我至终没有医好内心活着的疼痛”。

诗人将笔触转向了自我,转向了内心。将生活的苦难比作了穷尽一生、倾尽心力的去寻找弥补生活的漏洞,甚至花费了至亲及所有人的心血,而生活依然千疮百孔,“在这古铜色的药锅里/我只想拔掉生活里杂乱繁复的钉子”。诗人对生活转而绝望,开始了人生的反思。隐喻的表现,展现了一代打工人内心的矛盾和纠结。

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刘小荷《我是人潮涌动特写的一个黑点》:“我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形单影只/看浮云流动/看小贩们地摊上的古怪玩意儿/看正在兴建的地铁,天桥上望下去/有巨大的管道,有钢筋混凝土的气味/这个城市在面无表情的奔跑/来不及追赶/我已经掉队”。

在社会前进的巨大洪流中,个体的存在显得多么的渺小,城市吸纳了打工者们前来参与建设,他们见证了城市成长的历程,但城市的现代化建设的成就却不属于打工者们,他们形单影只地在城市中漂泊,身份的焦虑深深地笼罩在他们的心上。

曹新庆的《做自己》,诗人借对雨点的诉说,寄托了不管经受什么的磨难和曲折,不能迷失自我的人生信念。“喜欢你的美丽/也渴望温润的土地/不管飘到那里/都别忘了做回你自己”。托物言志,寓意深远。

精神意义上的乡土写作

阅读打工诗人的作品,我们发现其中对于乡愁的描写占了很大的比例,诗人通过对乡土描写抒发对于故乡亲人思念。相比早期的打工诗歌,诗人对于乡土地域的描写不再局限于外在的景物及事物的表面,不满足于以前乡土文学中肤浅的符号化、概念化的黄土、窑洞、小麦、黄牛等景物的静态摹写,而是深入到了故乡的生活当中,着力表现精神上的故乡,表现在此生生不息的精神和凝结在乡土之上的亲情。

刘玲娥的《思念》:“自从离开故乡,我染上思念的病根/每至夜深人静,病情就会复发/在我身体长成一棵树/蹲在大树下,嗅泥土,闻虫鸣/借月芒,用回忆擦洗未愈合的伤口/而且这些伤口在一定程度上不断感染/发炎,流血,结痂/以致,我不能自制地抚触她的疼/疼痛使我忘记疲惫和困顿……”诗中寄托着诗人对于故乡刻骨铭心的情感,故乡是他们精神上的依恋,无论走到哪里,故乡都是牵系他们心弦的那根丝线,是打工者们的精神寄托。

对变化着的乡土描写,是打工诗人对故乡书写的另一个切入点。改革开放促进了中国城镇化的进程,大量的乡村剩余劳动力涌入城市,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打工潮,新一轮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更使农村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打工诗人群体首先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些变化,并通过他们的诗歌记录了这一真实存在着的史实。

刘玲娥的《回家记》写出了外出打工者离开故乡复杂矛盾的心理,故乡的贫困、衰败使返乡的打工者们心里饱含了深深的愧疚,但是又无法改变现实。“我曾蹲在远山的青石上,用目光一遍遍擦洗繁星的夜空/多么渴望啊!我能伸手就触到她沧桑过后干涸的泪痕/黄土啊!如母亲般养育着她的孩子和贫瘠/我的逃离是一种罪过/面对母亲的苍老,我已/羞于启齿”。诗人通过对土地深情的倾诉,展现出生长于斯的打工者们在乡村社会裂变中内心复杂心态,内在的精神矛盾与纠葛。

在打工文学群体笔下有对于地方风情、文化记忆的描写,但他们更着力于对现实的深刻把握和真实再现,展现乡村社会在时代裂变中的真实面貌。在庆阳打工文学作者的笔下,地域特色是比较鲜明的,但创作者并没有将笔触停留在对乡土简单和表面的摹写上,而是以故乡的地貌风物作为书写的载体,赋予深刻复杂的内涵,同样的景物人事在不同的作者笔下产生获得了不同的意义,而不仅仅是铺排和展现。

贾建成的诗歌《一粒谷穗的忧伤》中,诗人以拟人的手法写了一粒谷穗在大山里寻找亲人的故事。“失去亲人的庄稼多么孤独/终日以泪洗面/茫茫的山谷里没有歌声/早起的鸟儿叫着孤独黄昏的蝙蝠投下阴影/六月的思念里/几只昏鸦飞来飞去……”庄稼是农民的宝贝,为什么农人会抛弃它而远行呢?只因为“一个和苦难有染且留着隐隐伤痛的字眼/一夜间火了起来/瞬间勾走他的心/进程又一次成了庄稼人的梦想/丢下锄头老人妻儿和一生厮守的庄稼……”浅显的表述里蕴含了深刻的内涵。

同样,对于陇东习见的景物在诗人笔下也获得了新的象征意义,作为意象出现时意义更为丰富和复杂。麦子是海子诗歌中一再出现的意象,海子也因此赢得“麦地诗人”的称号。海子诗歌中作为诗歌意象的麦子第一要义是供养生命,其次麦子是海子对个体生命的体察,麦子还寄予了海子对终极关怀的追求。

麦子是陇东地区最为主要的粮食作物,但在不同的打工诗人笔下有着不同的象征和意义。贾建成的《地里的麦子哭了》,以拟人的口吻写了麦子对抛家舍业的农人生活的见证。王宁伟笔下的《麦穗》里的麦子是丰收、富足和农耕精神的象征。王宏刚诗歌《我是一粒麦子》诗人自己的化身,是自强不息草根精神的化身。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相关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