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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尽头是远方

山的外面是远方

路的前方是远方

二亩地的边沿是远方

一把锄头够不着的地方是远方

被黄土就地掩埋的地方

是远方

这首诗写的是诗人对”远方”的理解。远方可能很远，又可能很近。它远在天边，远在山外；同时它又很近，近在二亩地的地方，近在一把锄头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远方》一诗真实地表达了诗人对生活在黄土地上的农民一生悖论性的生存处境和悲剧性命运的深刻理解以及现代性反思。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远方就是其生活圈子和精神视野的边界。“天的尽头是远方/山的外面是远方/路的前方是远方”。诗作采用空间递减结构来构思，由空间视野的无限大递减到无限的狭小，由宽阔到逼仄，给人以透不过气的压抑感。诗中“远方”的空间距离在一步步后退、缩小，从远景拉回到近景，给我们客观完整地展现了一幅生活在黄土地上的农民一生从土地到土地的自我局限与画地为牢的生活画卷。这种保守的小农思想与自我封闭的文化心理使他们一生都走不出黄土地悲剧性命运的真实写照，他们一生只能生于斯、劳于斯、葬于斯。

这首诗的写作视角很独特。诗作是从一个在地里干活农民的视角写作的，这个农民在自家地里干活，“远方”的距离在不断地缩小，也就意味着农民的生存圈子和精神领地在不断地缩小。“一把锄头够不着的地方是远方”，这句诗值得细读，因为农民为了生存，不可能去追求那些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特别脚踏实地与务实，那就是一生深耕脚下这片黄土地。对于农民来说，只有守着土地干农活才是干正事，才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与生存，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但正是这种务实又局限了他们的人生视野，永远将其定格于脚下这片黄土地，使他看不到真正的远方。这里揭示了一个普通农民生于黄土、葬于黄土的悲剧性的生命体验，也展示了农民与这片土地神秘的宿命关系。这首诗为我们表达了这样一个充满悖论与悲剧的人生主题：生活在黄土地上的农民，只有立足于生他养他的黄土地才能生存，但正是这片土地终其一生又限制他的人生视野与生命长度，使他终其一生走不出这篇狭小的天地，最后只能老死于这片狭小的天地，这正是这首诗给我们传达出来的生命悲剧意蕴。

另外，这首诗更深一层的意蕴在于它对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的农民生存处境与命运的现代性反思。它与高凯其他乡土诗单纯怀恋故土的写法不同，它既写出了生活于这片黄土地上的农民基于生存需要的务实精神，但又看到其不足与局限，这正是这首诗的现代性所在。诗人如果没有丰富的乡村生活体验，没有对农民生活的熟悉与了解，没有对他们生存命运悲天悯人的关怀，没有对这种生活与生存状态的深刻观察与理性反思，是写不出这样感人的诗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