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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夏至刚过，雨就跟着来了

　　麦还长在地里

　　隔三岔五的雨，让收麦人寝食难安

　　头顶飘起一朵云

　　拼了命把麦跺码起

　　雨滴还没落下来呢

　　汗水就淌成了小河

　　看一眼天上的云，怎么说散就散了

　　麦跺又拉开了

　　一排排立在场院里

　　收麦，就是和老天捉迷藏

　　靠天吃饭的人，你得看天的脸色

　　二

　　胡麻开花了

　　草比胡麻还高

　　趁着午后的凉爽

　　去间一间这些草

　　不拔草是见不了收成的

　　就像念书的娃娃

　　不调教是成不了气候的

　　一个劲地长，良莠不分

　　草会盖过庄稼的

　　三

　　杏干晾晒在场院里

　　黄花菜晾晒在场院里

　　麦粒铺了一地

　　猪在圈里哼哼

　　鸡在草丛里觅食

　　女人是顶着星星起来的

　　黄花地里厚重的露水

　　打湿了她的裤脚

　　厨房里升起炊烟

　　她罩在氤氲的水汽里

　　村庄似一个战场

　　女人是战场的指挥官

　　太阳冒花花的时候

　　女人在地里

　　把那些麦草拢起来

　　牛要吃呢

　　还有冬天，麦草是温暖的火种

　　她走过地头，那些庄稼和蔬菜都活泛了

　　黄瓜在藤蔓里窥探

　　西葫芦的花都那么招摇

　　玉米齐腰高了

　　草像争奶的孩子，借着雨水疯长

　　弯下腰去，薅一把出来

　　兔子在笼里等着呢

　　四

　　走过池塘的时候

　　青蛙在拼了命地叫

　　就像在暮色里唤儿的女人

　　聒噪但不讨厌

　　这是乡村的旋律，城市是模仿不来的

　　有月光的照耀，这种声音独一无二

　　青蒜

　　一筐青蒜

　　在熙攘的菜市里出现

　　青葱和瓷白

　　这些能描摹的风景

　　让我想起家

　　想起母亲打理的田地

　　一粒蒜瓣的安放

　　一把粮食的归宿

　　一瓢水，一棵向日葵

　　一群出窝的鸡仔

　　这是家园的天空

　　她把腰弯下去

　　绣花一样

　　清理碎石和杂草

　　她把种子埋进土去

　　她把希冀也掺和进去

　　她的汗水落下来

　　她的发丝披下来

　　小麦出穗了

　　青蒜离土

　　洋芋还没有开花

　　玉米苗惹眼

　　天天要去挡着乌鸦

　　午后的匆忙

　　母亲在灶台上洗濯一只坛子

　　虔诚而专注

　　厨房里的炉火

　　炖着陈醋和老酱

　　青蒜

　　在父亲的手里被剥去一层皮

　　再剥去一层皮

　　那些精致和洁白的蒜瓣

　　撒了盐，被安置在坛子里

　　这是青蒜的归宿

　　母亲要把她的酱倒进去

　　母亲要把家的味道泡出来

　　母亲要把她的馋虫都勾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