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九十多岁了,有儿有女。儿女们有的先他而逝,有的远在他乡。这个夏天的大多数日子里,到睡觉的时候,他都会躺在大门口的石头上……
他见人就自言自语,说自己快不行了,没有几天活头了。他的邻居们说,他之所以要躺在大门口睡觉,就是怕自己死在屋子里没人知道……
他八十多岁了,无儿无女。好多年前,他就在山上为自己建了一座石墓,然后把家搬到了石墓里。吃在墓穴,住在棺材……
别人都以为他是古怪的,其实他是个非常开朗的人。他多次表示过,假如有一天,他真的不行了,就躺进棺材里,盖上盖子,安静地去另一个世界,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他六十多岁了,看起来不是太老,但已经是老人了,虽无亲儿亲孙,但侄子侄孙一大群。他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刻好了墓碑,然后在六十五岁生日那天为自己举办了葬礼,体会一下他作为主角的热闹……
这些都不是小说情节,而是真正的现实场景。那一天下午,雨后初晴,阳光灿烂,我坐在阳台,借着几杯啤酒的劲儿,把这些故事,当作乐观老人的例子讲给老婆听。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了一句“我老了……”然后就眼眶湿润,一丝一丝的苍凉从心头掠过。
笑着笑着我不笑了,说着说着我不说了。
谁不会老呢,谁没有老到快死的那一天呢,谁能知道自己老到那个时候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借助于各种各样的“媒体”,关于老人们的悲剧,我们知道得够多了。有老人去世以后,因为丧葬问题子女们闹得不可开交;有老人已经去世好多天了,才被邻居们意外发现;有老人不愁吃不愁穿,却悄悄忍受着极度孤独的折磨……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些“非正常”事件的。我们叹息,我们同情,我们愤怒,但这些情绪都是一晃而过。
同样,很多时候,我们都将这样的悲剧,归结于子女们的不孝。其实,再孝顺的子女,也不可能在你老去的时候,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守在你的身边,甚至也不可能周周回来看你一次,或者天天给你打一个电话。
重要的是,好多好多的老人,并不愿意把他们的孤独告诉子女,甚至也不愿意把他们的病痛告诉子女。再老的老人,都会为子女着想,都会想到子女的难处!
当你老到一定程度,如果子女们不在身边,那么有儿有女和无儿无女的区别在哪里呢?
史铁生说:“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但是,谁在老了的时候,不会想到死这件事呢?
我只是想说,许多老人,不论对死想得多开,看得多透,其中都包含着一份人所不知的无奈。
特别是,当死神来临的时候,如果你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