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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正月十五(赵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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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的正月十五

赵会宁

除夕的袅袅香火还未燃尽,大年初一拜年时沾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掸去,春便在旷野上氤氲了。娘的热炕头留不住“候鸟”,日子从指尖上流过。

“过了十五再走吧!”

“春虽立了,天还寒着呢!”

墙角整理好的行李冷酷地对这一切挽留做出决绝的回答,年的温馨还没捂够、还没捂出记忆中的那个味,门前的歪脖子枣树下只留下一个头戴方巾,悄悄抺眼泪的佝偻身躯。

岁月不会停滞,正月十五还是不偏不倚地来了。

月亮挂在西边的杨树枝上,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庭院。老式风箱的“啪塌”声响起,灶膛里的火苗把娘的脸庞映得一明一暗。

儿子走了,十五还得过。小锅里艳红的臊子汤翻滚着,几个豆丁大的土豆块调皮地跳出水面,香味从锅上旋起,乘着天窗上射下的一绺儿月光钻出天窗,飘上天空。

十五的臊子面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出锅了。灶前的香炉里,七炷香插得紧凑整齐。若儿子在,过十五时,娘会再三叮咛灶前香须烧满炉,还要插得端正,烧表、三叩头一样都不能,当然也少不了一碗献饭。

娘像往年一样,捞了最长的面,拣了最大的肉块,舀了最好的汤,轻轻地泼洒到庭院大门的外角。其他人享用着细长、劲道的面条时,她拿出一副碗筷,盛上臊子面郑重地摆在桌子的一角,筷子指向儿子远去的方向。这时,她的眼角有一滴不易察觉的晶莹在滚动。

正月十五最热闹的就是看社火。自从儿子做了“候鸟”,娘的元宵节都是在回忆中度过的。

记得那些年,早早吃过饭,娘牵着儿子,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来到街道,选好有利位置,翘首以盼,只待社火队的到来。

“社火来了,娘!”

“你听,鼓声近了!”

这时,娘的肩头就是最好的观景台。只见几十人舞的长龙蜿蜒盘旋,时而破浪潜行,时而直上九霄。儿子看得兴奋,双脚在娘的胸前狂踢,手在娘的头顶拍得啪啪响。手持利器的法海怒目而视,白娘子被压塔下,徐仙跪地哀求,小青持剑急欲上前。当这一幕来时,儿子一脸茫然,嘟囔着:“这法海是个坏蛋吧?”

在娘的记忆里,儿子最高兴看的就是踩高跷。那么又细又长的腿踩在地上竟然稳稳当当,太神奇了,儿子会崇拜地竖起大拇指。特别是长髯红脸、手持大刀的关公出现时,儿子是一脸的肃敬。妆成白鼻梁、涂着黑眼圈儿的小丑动作滑稽,逗得儿子咯咯大笑,还会大呼一声:“娘,半吊子!”对于“三娘教子”的那一幕,懵懂的儿子有些好奇,又似乎有些觉悟,低头看看娘,便要下来在地上站一会儿。

如今的社火,娘偶尔会去看,但已挤不进人群。娘的身子骨弱了,手空了,心空了,她也看不懂了——一辆接一辆造型新奇的汽车,鼓还是原来的鼓,声还是原来的声,偶尔出现的秧歌还留了当年的样儿。这时,娘的脸上会漾出活力,微微含笑。

看完社火,儿子在或者不在,灯笼都是要买的,今年也不例外。娘最喜欢莲花灯,硕大的灯盘,桃形的叶子黄绿白三色相间,坐于其中的蜡烛不就是红红的莲蕊么?儿子却喜欢宫灯模样的,红通通的,烛光摇曳。买灯时,娘毫不犹豫地选了一盏比以往更大的宫灯。

当月亮够上东边的树梢时,娘就在灶前燃起了香烛,摆上了各式面兽,还放上了儿子小时戴的锁子。锁子,其实就是用红头绳串起的一串麻钱,戴在脖颈上走动时,麻钱与麻钱磕碰发出的声音很悦耳。不过,现在的人已改成拴人民币了。然后,取了灯笼,插上点燃的蜡烛,挂在院里的枣树上,通红的灯笼把整个院子都映得一团红。

娘坐在枣树下,眼前是满地的灯笼,耳中是满满的麻钱磕碰的声音,灶前的红烛也一直亮到天明。

正月十五是过了,但念却生了根,常常折磨的娘心疼。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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