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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直的黑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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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久,没见过这么黑的脊梁了?

    印象中的黑脊梁,是太阳烙在农民肉体上的印记,是二十四节气摊开的旗帜。泥土的黑,太阳的热,练就了庄稼汉有着岩石、铁块般质地的肌肤。在村里,男人的脊梁越黑,粮囤里的粮食才越骨堆冒尖,手里的馍馍才越白。黑,在农村,是勤劳富足的颜色,是男子汉的象征。涧河东南走,岁月依次行,现在村里的男人,不要说黑脊梁,就算光脊梁,也极难见到。

    “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个农民的专用词条,早成了个书面用语。

    正午,气温38度,城市一角的小区大门口,真切切,我看到了似曾相识的黑色脊梁。只不过,它的主人此刻不是在秋收,不是在春耕,而是在城市的烈日下负重前行。这个由肌肉和骨骼支撑的血肉之躯,既不宽阔,甚至有点单薄;脊柱艰难地弯曲着,椎骨念珠般从黝黑的皮肤下凸起,还像横在泥塘的莲藕。背上所有的运动肌群,蓄积迸发力量,配合着搭着一块垫子的肩膀,完成一次次的搬扛。

    “黑脊梁”离我七八米远,目测一米六多的身高,腰围也就二尺一二,可脚却很大,黄色胶鞋像刚从灰坑里拔出来。他的头被水泥袋挤压在一侧,灰白的粉尘却遮掩不住颈动脉突突的跳动。我看着吃力,他的动作却非常娴熟。他短小的身影,印在冒烟的水泥地面,一会儿缩成一团,一会儿拉成长条,被太阳肆意揉搓着。他身体里涌出的已不是汗水,是泥浆。

    小飞虎货车里,半车斗的水泥,在货主的指挥下,被“黑脊梁”扛放在指定地点。货主是小区四期工程的经理,他带着墨镜,皮包夹在腋下,站在裸露的太阳地,汗珠子不停从他额头掉落,就像散了一串珠子。他指手画脚了一番,终于拎着保温杯躲进门卫室,腆着肚子使劲吹着风扇。

    周围散落不少闲人,大多是小区里的老人。人老瞌睡少,大晌午也在树荫下下棋、打纸牌。我在柳树下修鞋,修鞋女人不停地唠唠叨叨,说她女儿学习不用功,只知道逛淘宝、打游戏,问我有啥办法没有。我支吾着,说只能慢慢引导。脚边的石缝里,有一窝蚂蚁,大约洞察到后天有雨的消息,一个个慌张的样子。我感觉得到修鞋女人的焦虑和蚂蚁的焦虑,可与“黑脊梁”比起来,他们总还算是安逸的。

    我被“黑脊梁”牵引着视线,思维却在不断分岔。瘦小的“黑脊梁”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负累?才促使让他做着一个超出他身体负荷的工作。小区里一个炸油条卖胡辣汤的男人说,全家带上年迈的父母,四口人起早贪黑忙,也就图挣个现钱,好供养一对孩子和房贷。想到这里,我释然了,生活这架马车,再沉重,总要前行。

    几十袋水泥,终于整齐被码在一个角落。“黑脊梁”摘下口罩,只显得牙长。他冲传达室招手,大肚子经理走了出来,拉开皮包,掏出一张红票子。“黑脊梁”没接,说,老板,说好的一百五。经理缩回手,说,一百,就这么点活!“黑脊梁”摇头,不行,说好的一百五。经理摊开手,一百,到底要不要?俩人的言语,早已惊动了几个老人。果然有些人看不惯,近前说道:你看你,人家大热天这么辛苦,你不差那五十块!墨镜经理昂着头,捏着一百元与“黑脊梁”僵持着。

    树荫下的我,浑身热血直冒,也走到了人群。

    几番劝说无果,有人说报警吧。“黑脊梁”突然说,不用麻烦警察,他自己解决。

    众目睽睽下,瘦小的“黑脊梁”,走向水泥堆弯下腰,双臂用力,把一袋一百斤的水泥放在肩头,又搬回车上。经理面红耳赤,忙制止说,一百五,就一百五。“黑脊梁”却挺直黑脊梁,目光坚定地说:不行!你的钱我今天不挣了!说完吭哧吭哧把几十袋水泥扛回了原位……

    有人说“黑脊梁”性子太蹩。我说,他只不过挺直了卑微又高大的脊梁。

编辑:张楠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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