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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剌子( 赵国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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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个小技巧极容易把我们这里住了几辈儿的人与外来户区分开。听他怎么称呼一种昆虫。那种虫子周身嫩绿,有小孩儿的一节指肚大小。说圆不圆,身上起楞儿,一撮儿一撮儿的毛在楞上蔟生着,像玫瑰刚出的细刺儿,嫩,好似窝着水。用手捏没事儿,碰手背胳膊上,起一片小疙瘩,钻着疼。那种疼铺漫,一片迟钝的疼中挣飞出一两根针似的,往肉里扎。一两只鸟向你面门飞来,身后拖着一幕火烧云。等鸟穿过你之后,痛感缓解了,可不能碰,一碰又会惊起它们。大概要过一天的光景,单纯的疼里又夹杂起痒来,痛痒并济。咸就是咸,甜就是甜,咸中带甜,越临近好,越痒,痒痒中偶尔疼那么极短暂的一下。仿佛黑夜高天里炸亮的花炮,倏一下,灭了。

    本地人叫这虫子为虺虺儿,称虺了一下。

    这种虫子最爱枣树,从枣树扬花的时候起,到枣子足个儿让太阳晒红了半个身子,一直都有。初始米粒儿似的聚在一起,某个叶片的背面,密密麻麻。大了,就跟人似的,散开,兄弟姐妹走各自的路。

    男孩子爱逞能,拍洋画弹球玩儿腻了,时不常地寻些活物发匪。追猫撵鸡,拔公鸡尾巴上的翎毛。磕了瓷儿的搪瓷缸子,瘪饭盒,饽饽盒子,大人不要的东西里头一装,玻璃球,车链子,洋画儿弹弓,鸟蛋似的石子,断锯条,磨透能吹响的杏核儿,什么都有。铜钱鸡毛凑够,没人起哄,想不起攒。翻腾一个节季,鸡毛失了活性,干折散乱,随手一扔。有狠主儿,新发的课本撕了封面封底叠四角,新本子没用呢,抽着撕,作业本总比别人薄。逮个蜜蜂吃蜜,揪钩子,一扯老长,连着内脏。钩子并没有完全失去活性,刺破一点肉皮儿,也不拔,就那样虚挂在腕子上,举着给人看。不怕蜇!往女孩儿脑袋上扔苍耳,掐一节拉拉秧追着人,说是耸起嘴唇夹在鼻子底下闻,能瞧见星星,顺势一抽便跑,留下鼻子底下一道红痕的上当者。

    没见过玩虺虺儿的。遇见枣树能绕就绕,绕不开便小跑着过去,缩头藏颈。恐怕虺虺儿掉脖子里。偶尔见到落到地上的,多是伸脚直接碾死。也有大胆者捏了往蚂蚁多的地方扔的,打算害蚂蚁。

    杨树上的虺虺儿也很多。一杈耷拉的杨树枝子曾经勾引我走过去打摽悠儿,夏天,跨栏背心,整个后背都贡献给了虺虺儿。毛巾被不成,换棉被,整个人堆坐在炕上围着棉被瑟缩,嘴里也没闲着,做着“我听话”之类的忏悔。

    奶奶带我去了诊疗所。那个姓燕的大夫用橡皮膏给我粘,一碰一哆嗦。又给开了一瓶氨水。

    我是知道让虺虺儿虺了怎么自治的,捻了它的汁液往虺处抹。

    姓燕的大夫是我家邻居,入赘女婿。那人好像挺忌讳别人说这个事。前院老两口俩闺女,老二长得清清秀秀,嫁给前街一个人。老大粗壮。

    燕大夫好像是固安那边的人,很顾家。他的几个侄女都到了北京,嫁给三黑大赊裂那类在我们本地不好找媳妇的人。他的夫人最开始在猪场挑猪食喂猪,然后升级成给猪看病,之后,进了诊疗所成了一名大夫。上班骑一辆小车,烫着头,车轱辘唱盘大小。

    燕大夫在方圆一二十里有点名气。入赘的人家姓马,一儿一女,女儿老大,名字取了两家的姓,马在前。初中毕业,开了一家小卖店。之后,也进了诊疗所。

    拆迁之前燕大夫离婚了。两个孩子都去了马姓。大闺女去马姓之前好像有个过渡,在燕字后头叠了一个燕字。

编辑:张楠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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