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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知道(马步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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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有一盆花。我是花盲,同事说,这是金丝吊兰。那就叫它金丝吊兰吧。这是搬入新办公室时,同事看见办公室太过荒凉,不知从哪里搬来这么一盆。我说我连我都养得半死不活的,哪有空闲养花。同事说,花是随人的,人旺花旺,花旺人旺。

    那就搁那儿吧。

    我的办公室被办公用具和书籍堆放得满满当当,窗台是花盆唯一的去处。安顿花盆时,我只瞥了一眼,花盆里那种名叫金丝吊兰的花丛,也许刚够一巴掌粗细,茎儿弱弱的,叶儿黄黄的,随时都要枯死的样子。我想,人各有命,花也各安其命吧,这盆花真的要死在我的手里,也只能说,这世间有谁欠我一盆花,或者,从此我欠一条花命吧。到了晚上下班时,却意外发现这盆花还有另外的用途。平时,我用一把老茶壶泡茶,茶瘾大,每次用的茶叶很多,每天早上泡一壶茶,一直续水喝到晚上下班,然后,去水房清理茶壶。我看见茶壶中那么多残茶,就顺手一股脑儿倒进花盆里。早上泡茶时,平日都是用开水洗茶的,洗了茶,还要去水房倒洗茶水。我的办公室与水房之间隔着四五间办公室,挺远,挺麻烦的。这下好了,我便将滚热的洗茶水倒进花盆。我为自己的偷懒行为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用开水给花灭虫消毒。

    一次两次偷懒,竟然形成了习惯,每天都是如此。我这人不良习惯很多,茶瘾大,烟瘾更大,只要在办公室,从上班喝茶喝到下班,抽烟抽到下班,几乎没有间隙。有些来找我的陌生人,向同事打听我的办公室房间号,同事说,房间号他也记不住,哪里烟味最大,那就是他的办公室。有不良嗜好的人容易招引同类,我的办公室经常备有许多茶叶、茶具,也有很多种香烟。我一个人抽烟,都是烟雾缭绕的,几个人同时抽烟,真像着火一样。偶尔有不抽烟的人进来,看着窗台上的那盆花,笑说:小心把花熏死了。我笑说:我的花要在烟熏开水烫中茁壮成长。

    本是自嘲的玩笑话,也许还真是道着了某种玄机。金丝吊兰眼见得茁壮起来,蓬蓬勃勃起来。我也不大放在心上,想起来了,浇一次水,想不起来了,十天半个月都不浇水,几个月,半年,我连花盆的位置都不会挪动一下。我又是一个经常外出的人,有一个盛夏,出外二十多天,又是向阳的办公室,心想,这次我一定成为摧花辣手了。打开办公室,果然看见金丝吊兰有气无力的样子,大多的茎叶都枯黄了。我不知道有什么补救措施,只是浇上水。过了几天,金丝吊兰又恢复了生机,像是浴火重生凤凰涅槃一样,疯长的茎叶将花盆都塞满了。来找我的人,不少人也在养花,他们看见我的花养得这么好,就向我取经,我说了我是怎样对待花的,他们不怎么相信,以为我有什么秘不外传的养花经。当然,熟悉我的人是坚决相信的,他们知道,我对自己都是自然而然的态度。

    不到一年时间,那盆金丝吊兰把整个花盆都塞满了,茎叶从窗台上瀑布般倾泻下来,像是一个终年不理发的人,让人心里眼里也乱蓬蓬的。一位来看我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便动手将花盆连底儿都翻出来,剔除所有花枝,只留下一支两寸高的嫩枝。我想,这盆金丝吊兰的死期恐怕真的到了。那是刚过完春节不久,还不到上班时间。过了几天,再去办公室,新栽的花居然活着,而且还很健旺的样子。朋友也不是养花人,也在关心这盆花的命运,听说活得很好,还有些不相信。我对待这盆花的态度始终都是老样子,而到了年终,花盆又成了一片茎叶飞溅的瀑布。清理花盆好像也成了朋友的责任,每到春节过后,朋友都要给我清理一次,清理的手段和第一次毫无二致。而我这里也成了熟人朋友的花种移栽基地,来了,打一声招呼,剪去几支带走。

    我没问过,从我这儿剪去花枝的人,在他们那儿长势如何,而我的这盆花,从来都是血脉贲张的样子,好几年了,一枝一叶恨不能从花盆里蹦出来。不断有人从我这里套问养花经验,我真的没有什么经验,我说的那些,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他们说,他们平时对待所养的花草,付出了多少多少心血,却总是,要不,养不活,要不,活不旺。有时我自己也想,一盆花也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既然是独立的,那么,花也需要相对独立自由的生活空间,人为干涉太多,花也会烦,也会损伤生命的原动力。这种干涉,也应该包括:以关爱的名义,以助长的名义。联想到野外的花儿,寒来暑往,风摧雨拍,有谁向它们嘘寒问暖,有谁给它们遮风挡雨,它们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嘛。要说我有什么养花经,不过就是老生常谈:自然而然。至于是不是,我不会养花,对养花技术毫无研究,也不懂得花言花语,也许,花知道。

编辑:张楠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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