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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村愈静(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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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乡下,很难拒绝早起的鸟儿。

    曦光微露晨梦正酣,它们就在窗外的梧桐树上辗转歌喉。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大群大群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恰似一场场旗鼓相当的对歌。扑棱棱飞起,悄无声息地栖落。繁茂的叶子,隐藏了它们的行止。只闻其声不见其身,叶缝里溢出的悦耳清唱,让人从混沌中醒来,身心为之一爽。

    不急于起床,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宛如不需要思考的泥土,懒散地置身于村庄的安谧里。是的,安谧。没有车辆飞驰着碾过耳鼓,没有叫卖声吆喝着晨昏……鸟鸣啾啾、鸡鸭喧闹,令人产生一种错觉,恍然回到了农耕时代。

    太阳升起,村庄依然很安静。老人们习惯了劳碌,不到身体不允许的时候,绝不舍得闲着。

    村后的小路向东,是大片的果园。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栗子树……簇拥着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鸟鸣盈耳,仿佛一部风光片的配乐。只管沉醉其中,饱览春的妩媚秋的辉煌就是。走进任何一个果园,都可以品尝应季的水果。黄杏酸甜、蜜桃甜脆、梨子多汁……大路、小路、水渠、潴河,很自然地将果园划开地盘,根本没有围墙。你可以随意地走到一棵果树下,欣赏一树繁花,满枝硕果。果农不防人,防备的是那些萌鸟。它们瞪着可爱的小眼睛,整天在果园里逡巡,哪棵树的桃子最甜,哪棵树的柿子先熟……眼尖着呢。它们就像任性挑食的孩子,叨上一口两口不吃了,转头又去叨别的果子。果农无奈,只好用竹竿挑起自己的衣服,做成草人,来吓唬它们。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难得见油腥。麻雀偷吃粮食,算害鸟。男孩子,馋急了就打麻雀吃。二哥会砍下带叉的树枝,自制弹弓打麻雀,有时也到屋檐下掏麻雀窝。母亲烧完火,他就把战利品埋进锅灶里。树叶灰火力温和,烧出来的麻雀外焦里嫩,带着草木特有的炭香,油而不腻特别好吃。如今,人们吃腻了山珍海味,谁还惦记着去捉麻雀呢。青壮年在外打工,孩子们忙着上学,谁都没有功夫与鸟儿为敌。这里蛇很少,也没有猛禽,麻雀没有天敌,繁殖得越来越多。

    我们村离市府只有两三公里,正在由城边村向城中村转化。村里的大部分耕地,或者被工厂和楼盘覆盖,或者被开发商圈起来荒着,成为鸟儿和野兔的天堂。年轻人流向城市和远方。中老年到建筑队打工,到周围小区的物业做保安和清洁工。老弱病残在老屋里看家,侍弄着仅剩的一点土地。村庄,变得空旷而寂寞。难得热闹的,是节假日和农忙时。每逢农忙,闲置的农具才得以除去锈迹重见天日。久别的亲人,也忙里偷闲叙叙亲情。马路边摊晒着金灿灿的粮食,行人也嗅到了丰收的味道。父母们,一边忙着地里的活路,一边乐呵呵地置办拿手的家常菜,款待回家帮忙的离多聚少的儿女们。节假日和农忙一过,村庄空巢一般,立刻恢复了安静。街头上除了成群的到处撒欢儿的狗,就是房顶墙头上唧唧喳喳的麻雀。

    田野人迹罕至,是鸟儿的天下。鸟多势众,它们也仗势欺人。有的老农下地干活,中午不愿回家。放在地头的午饭常常被鸟儿们洗劫一空;麻雀们密密麻麻,落到红彤彤的高粱穗上,不吃个肚儿圆绝不罢休;种谷子的人家,从谷子灌浆开始,就得在田里钉上木桩,用尼龙纱网将谷子罩起来。即使这样,鬼精灵的麻雀还是会钻进去。谷地上空横拦着细细的尼龙网,蛛网一样呈半透明状。捉虫的燕子误撞到上面,常常遭到池鱼之殃。可麻雀还是越来越多。它们占据了人们退出的村庄和田野,营造出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漂泊多年之后,能栖居于盛放着童年的故乡的村庄,我是一只幸运的鸟儿。城市近在咫尺,我努力不去想时间的速度,尽可能多地,在村庄的怀抱里,梳理奔波异乡时,顾不上打理的凌乱羽毛。前尘漫漫,空前喧嚣的鸟鸣,势必成为日渐式微的村庄,让位给城市大工业的前奏。越来越多的人,将成为背负着故乡飞行的鸟儿,在异乡和远方昼飞夜伏,午夜梦回。鸟鸣四起的村庄,作为缓缓卷起的岁月长卷中,最温情华美的篇章,正在我们深情的目送中,渐去渐远。

编辑:张楠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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