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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缝纫机 (李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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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末,一场隆重的婚姻将父母推进了祖父和祖母期望已久的生活场景,也让父母各自拥有了许多同龄人觊觎不已的大家当。作为父亲和母亲结婚的重器,这架蝴蝶牌缝纫机走进了母亲的日常生活。同时,父亲也拥有了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这两件物件承载起了我们全家的幸福生活。

从记事起,缝纫机的“嗒嗒”声就伴随着我们姐弟的成长而喧闹不息。面对一架浑身上下透着高贵气质的缝纫机,母亲由起初的胆怯,到以后的熟练操作,经历了大约几年的光景。为了让母亲能够学会操作缝纫机,祖父请了几位当地有名的裁缝,从小拿针线的母亲,在这几位裁缝的悉心辅导下,慢慢地学会了操作缝纫机。对于母亲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可是,新的苦恼又来了,缝和裁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环节,相对于裁来说,缝似乎要简单一些。只会缝,而不会裁,对刚刚学会操作缝纫机的母亲来说,多少有些遗憾。其实,和许多妇女一样,裁是摆在农村家庭妇女面前一道难以逾越的手艺。裁缝的手艺含金量最高的地方毕竟是裁,而不是缝。为了使全家人都能穿上体面的新衣服,母亲就免不了一次次地去到街上的裁缝部去仰仗那些手艺娴熟的裁缝。

母亲不像其他妇女,她把买好的布料拿上,还要把家里人领上,到了裁缝部还要排队等,有时候还要看裁缝们的脸色。尽管都是熟人,她们还时时摆出一副傲慢的架势,让母亲难以亲近。做一件衣服,裁缝的收费是分开的,裁是裁的钱,缝是缝的钱,母亲只裁不缝,裁缝只能挣一份钱,她们当然不高兴。有时候,我们跟着母亲一起排队,等量了尺寸以后,满以为能裁了,却眼看着被既裁又缝的人插了队,我们母子只好干等着,像一盘永远不会担心的黄瓜菜一样被无足轻重地晾在一边。裁缝也不傻,同等情况下,当然倾向着挣双倍钱的客户了。

为了学裁衣服母亲没有少吃苦,裁缝虽然也不是啥高难度的技术活,但是也绝不是简单的手艺活。对于不识字的母亲而言,那就是难上加难。没有划线的粉笔,母亲就用土疙瘩自己试着划,先在废报纸上划,以后就在旧衣服上划。为了保险期间,母亲把她和父亲的旧裤子拆开,等比例缩小,给我们姐弟改良成新裤子。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她脑子蛮好,自己慢慢地琢磨着竟然可以做裤子了。

相对于裤子来说,上衣的裁剪就复杂多了。印象中,母亲裁剪上衣的种类非常有限,仅限于棉袄和式样简单的中山装,变化多端的女装母亲一直没有学会。不过,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母亲这点手艺已经很体面了。母亲是一个爱动脑子的人,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把大人的上衣给我们改良成小马甲,穿在身上也很洋气。

除过做衣服,母亲还把自己的手艺扩展到生活的角角落落。比如,我们背的书包,母亲每学期都会翻出许多新鲜的花样,让我们提前就感觉到新学期的新气象。裁剪了衣服的边角料母亲舍不得扔掉,她把这些废料平时收拢起来,到了快开学的时候就给我们做成花花绿绿的新书包,让同学们羡慕不已。

冬天来了,母亲怕我们冻着,趁早在缝纫机上为我们做好了护袖。母亲做的护袖有两种,一种直接缝在棉衣的袖口上,把旧尼龙袜子的袜腰剪下来罩在护袖的袖口,脏了拆下袜腰洗洗又可以缝上去。还有一种护袖,又叫袖筒,里面既可以褥棉花,也可以垫动物毛皮的废料,天冷的时候,双手一筒,袖筒就把手包起来,免得手背皴裂。姐姐的袖筒通常是花色的,和祖母、母亲可以混用,我和弟弟的袖筒则是黑色和蓝色的,比较单调。

小学的时候,家里没有订书机,别的同学都是用针缭,也不美观。母亲就突发奇想地用缝纫机缝,母亲把裁好的纸压在缝纫机的台面上,脚在踏板上轻轻一踩,“嗒嗒嗒”一串悦耳的机器声,作业本上就是一道针脚绵密的横线,霎时,作业本就订好了。拿着这样的作业本到学校去上学,同学们当然是很异样了。

一架缝纫机,母亲总会变化出许多我们想不到的物件,使我们的生活焕发出多姿多彩的颜色。像手绢、鞋垫这些小东西,母亲都可从缝纫机上做出来。母亲做的手绢其实很简单,她把现成的浅色薄料裁成一个小四方,四边用缝纫机一轧,一个手绢就做好了。母亲还会在缝纫机上做鞋垫,她用浆子打层好鞋垫背子,然后用衬布一包,在缝纫机上轧成像我们操场上的跑道一样的圈圈,经过一阵急速的“嗒嗒嗒”,我们的鞋垫就做好了。母亲说我调皮,为了结实鞋垫上的跑道常常要多跑几圈;姐姐和弟弟省事,跑道自然就疏朗一些。母亲把鞋垫做好了,根据跑道的疏密就能很快地分出我们各自的鞋垫。

随着我们长大成人,母亲渐渐地老了,缝纫机也淡出了我们的生活。生活好了,啥都是现成的,也省得母亲在缝纫机上“嗒嗒”了。有时候,我们会忘记了家里还有一架缝纫机,可是母亲不会忘。无论到啥时候,她都把缝纫机放到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现在,母亲走了,缝纫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甚至连同那悦耳的声响也被母亲带走了。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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