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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凯 | 《战石油:长庆崛起笔记》第五章 战火里的炊烟 |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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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石油》

一个中国第一的时代传奇

一个英雄部落的青春秘笈

一个乡愁诗人的油田情结

一部真实反映石油人精神世界的深度报告


“我为祖国献石油,献了青春献子孙。”

——第一代长庆油田职工如此说


长篇报告文学《战石油》,系中国作协定点生活项目,即将由出版社全国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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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崛起笔记


高凯 著


目录

第一章 寻找长庆人

第二章 石油的秘密与鄂尔多斯聚宝盆

第三章 有一个人叫陕甘宁

第四章 十八个地火部落及其战神

第五章 战火里的炊烟

第六章 绿油油的麦田,黑油油的油

第七章 油田保卫战

第八章 另一种石油

不是尾声的尾声

高凯在采访途中





连载

第五章

战火里的炊烟


    家就是故乡,而炊烟与家有关。

    人世间,炊烟是家的气息,是故乡的根,是乡愁的象征。一代人千丝万缕的乡愁,才是一个真实的人世间,而长庆人的乡愁没有一丝丝的炊烟。长庆人有一首歌叫《石油人》,其中有一句歌词“石油人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夜里想起了家”,可能唱出了长庆人的心声。

    人都是需要一个故乡的,即使是把异乡变成故乡,一个人也是需要一个故乡。长庆石油人的故乡在长庆吗?

    一趟子走下来,我发现长庆石油人是没有故乡的人,把他们称作“油牧部落”可能更准确。不过,不是他们在放牧石油,而是石油在放牧他们,或者是他们自己在放牧自己。所以,说长庆人遍地乡愁,一点也不为过。

    长庆人的炊烟在战石油的战火之中。50年中,几代人和石油之间的战争,石油人获得了巨大的石油福利,但石油人也因此而输掉了许多,比如爱情、婚姻和家庭。尽管大多数石油人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但是旁观者却心疼不已。

    鄂尔多斯大盆地是一个聚宝盆,长庆人的构成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原来陕甘宁的石油土著,随着每年从部队下来的复转军、从全国各地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人数越来越多,长庆油田人口结构已经可以拼成一个中国地形图。

    但是,情况并不是这样,现实是非常残酷的。在长庆,年轻的石油人,到了谈恋爱的年龄找不到对象;而成了家,又三地分居、两地分居,甚至一地分居;分居时间长了,又闹起了离婚,天各一方。据长庆油田北大本营宁夏一家媒体报道,在银川当地离婚率最高的就是油田部落。据居住在西安的长庆人说,在西安也是如此。

    一些长庆人这样无奈地自嘲:采油人啥都有,但啥也没有,有房子住不上,有孩子养不上,有老人敬不上,有爱人那个那个不上……

    这多么像“油牧部落”一支忧伤哀怨的石油牧歌。

    那么,就让我们听听一群长庆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爱情、婚姻和家庭的故事吧。

    青春与石油总是能擦出火花。在工作中,由友谊而恋爱而建立的家庭模式最为普遍。最初走进采气五厂曹彩云感情世界的就是一个“风雪夜归人”。那是一个让曹彩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夜晚,不,那应该是一天天快亮的时候,她未来的爱人阎成文,在采集了一夜的温度数据刚换班下来就来看望生病的她,打开门之后,她的“风雪夜归人”一身泥水,除了一口牙齿是白的,浑身上下都是黑糊糊的。当时,苏里格的最低气温接近零下三十度,她的“风雪夜归人”被冻得瑟瑟发抖,进了屋子很长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风雪夜归人”让曹彩云看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石油人,给这样的一个石油人一生的拥抱是必须的。挑战石油,不仅挑战着石油人的爱情价值观,还考验着石油人的婚姻智慧。

    青梅竹马的爱情总是很迷人。从西安石油大学毕业的“青梅”肖薇很是让人羡慕。她与她的那个“竹马”,在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同学,但是中学和大学却没有成为同学。不过,缘分未断呀,成为油田人之后,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多幸福呀,第一次同学聚会,他们惊喜相逢;第二次同学聚会,他们热切相恋;第三次同学聚会,就是他们热闹的婚礼了。

    有意思的是,“青梅”与她的那个“竹马”之间的恋爱,是她主动出击的,而且她采用的方式还是学生时代的恋爱把戏——递纸条。这样的青梅竹马还有一对呢。王南作业区的王羡妮和她的爱人也是幼儿园的小伙伴,婚后两个“大伙伴”虽都在油田,但却相隔几百里。王羡妮说,幸亏两个人一起在油田长大,彼此都很了解和理解,否则恐怕要天天吵架呢。

    青梅竹马和天作之合的婚姻都让人羡慕不已。2016年初,华庆油田有一个叫张鑫的年轻人,找不到对象都快急疯了。听人说,附近的一个月老庙很灵,他便思谋着去拜神,碰碰运气。三月三这天,风和日丽,他一个人抽空偷偷地来到了月老庙。只见他虔诚地走到香炉前,献上钱,上了香,磕了头,在心里悄悄许了一个愿。真是神了,没有想到,说媒的人当晚就来了——一个同学打电话,说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女的也是油田上的,名字叫李瑞明。张鑫喜出望外,赶紧加上李瑞明的微信,马上就开始热聊了起来。手机微信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月老,让两个年轻的陌生人相隔几百里成了无话不说的微友。这样苦苦聊了半年,有一天,张鑫单位突然通知张鑫去采油十厂培训,李瑞明单位也突然通知李瑞明去采油十厂培训,而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告诉对方这一好消息。于是,两个人虽然不在一个地方也不在一条路上,但两个人的心却在规定的时间出发,一起向采油十厂飞奔,又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一见面,张鑫一眼就看上了李瑞明,而李瑞明也含情脉脉。张鑫想,看上了就献殷勤呗,培训只有20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只争朝夕。20天后进行培训比赛,李瑞明终于给了张鑫一个机会——她在上楼梯时踩错了一个台阶,居然把脚崴了,也许不是故意的,因为崴得很严重,李瑞明不可能既施“美人计”又施“苦肉计”。真乃天赐良机,此时此刻,天天无时无刻盯着李瑞明的张鑫眼明手快,生害别人抢去似的,立马跑上去抢先扶李瑞明坐下,然后又把李瑞明扶到宿舍;害怕李瑞明的脚红肿,张鑫又飞跑着拿了几瓶冰镇的矿泉水回来,轻轻地给李瑞明敷上。培训比赛结束之后,张鑫又大献殷勤,居然破天荒地破费租了一辆专车把李瑞明一路送到西安家里。至此,一场“爱情大会战”终于告捷,李瑞明满心欢喜有了牵挂,李瑞明的父母高高兴兴有了女婿。2018年9月15日,张鑫和李瑞明在银川燕鸽湖欢天喜地结婚成家。

    真是一段油田奇缘呀。其实说来也不奇,月老庙许愿、同学介绍和单位培训都是巧合,关键是人家张鑫在关键的时候单枪匹马“战斗”的结果,当然也离不开李瑞明的配合。

    已经建立家庭的肖薇和张鑫当然是幸运的,而许多比他们年龄大的人至今还没有找到对象呢。为此,油田各级工会、团委等机构,经常组织一些“鹊桥会”,为单身的职工创造条件。

    但是,即使是结了婚,也不一定能守在一起。正当刚强的南梁油田方一刚,以前就在油田工作,后来去外面闯荡,没有顶住压力,又回到了油田。方一刚的婚姻是幸运的,他在一个山上遇到了刘莹。没有情书,没有谁追谁,有一天,他说:你做我朋友吧?于是,只有一个拥抱,她就嫁给了他。

    方一刚和刘莹是幸运而又不幸运的一对儿,两个人在一个山上相恋,在一个山上生活,但就是因为中间十几里的山路,却是咫尺天涯。

    一开始,她在山下,他在山上,不久她也被调到了山上,他们走到了一起。但后来,他又被调到了山下,而她留在了山上,于是他们又分开了。

    方一刚轻松地说:十分钟的路程。

    刘莹苦涩地说:距离产生美。

    这样,方一刚和刘莹其实就成了一对“一地分居”的夫妻。“一地分居”是长庆油田“级别最高”的夫妻。在他们的作业区,只有他们这一对,而在一些地方类似的情况就更多。近距离会“产生美”,路程再长一点、距离再大一点,又会产生什么呢?

    长庆油田的地盘很大,但长庆人的人际圈子却很小。他们只是一个采油的,社会交往连卖油的都不如。所以,不要说与社会上来往,就是在油田内部,因为厂与厂之的独立性,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来往很少。如此,垄断经营的石油似乎给职工们的婚姻也画了一个圈圈,年轻人找对像最大的范围仅限于油田。所以,石油人的婚姻也是油田一家子的事儿——“近亲繁殖”。石油人家族生生不息的代际传承就是这样形成的。

    长庆人的恋爱史甚至有着血的记忆。在庆阳采访途中,我听到了一个悲惨的爱情故事。一个油田青年作家,在油田上谈了一个对象,女方突然提出了分手,他死缠硬磨无果后,居然把女的骗到一个房间,然后将一桶汽油浇在二人身上点燃,企图与之同归于尽。但结果只烧死了女方,他幸存了下来。不过,这个青年作家最后还是被判了极刑。

    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站在发生那个上演悲剧房间的窗前,而这个地方就在“庆一井”遗址所在的那个废弃的院子里。

    “傻大黑粗”是长庆人的自画像,而“嫁人不嫁石油郎”是一句油一代就开始传的油田民谣,在社会上流传很广,虽然不知是长庆人说的,还是地方上人说的,但其所反映的现实却是有根据的。

    一些人即使是在地方上找一个,也好景不长,最后对方都因为接受不了采油人不顾家的工作规律而拜拜了。像长庆人的那种夫妻生活,放在地方上根本过不下去,地方上的夫妻生活是一种正常的夫妻生活,而油田的夫妻生活太不正常了。

    采油三厂有一个职工叫韩建武,媳妇就是地方上的。他本身就是一个一月回一次家的“月末丈夫”,妻子临产,第一声叫他,没法回去;孩子出生,第二声叫他,又没法回去;孩子刚一个月,媳妇不叫他了,一声不吭地离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二人离婚的原因,当然就是夫妻两地分居,媳妇受不了当活寡的苦,也容不下一个没有孩子的爹。最后,丢下的孩子,都是韩建武的父母带大的,10岁就有了自闭症,整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讲述这个故事的邹先美,说着说着就哭了。

    王南作业区的石百平也有同样的命运。因为岗位离不开,女儿出生后的第八天他才赶回家里,妻子和丈母娘都很是埋怨他。所以,女儿四个月时妻子提出了离婚,女儿不到一周岁两个人就办理了离婚手续。但是,石百平至今对前妻没有任何怨言,谁让自己是一个石油工人呢。唯一让他不能放下的就是孩子,可怜的孩子因为做父亲的不能尽责而失去父爱。

    在长庆,女人生孩子,许多父亲都不在跟前,孩子会走路了,孩子会说话了,孩子长出牙了,做父亲的都不知道,甚至孩子已经几岁了,还不认识自己的爸爸。而且,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对于油田双职工,家里有老人的还好,没有老人的家里孩子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如果两个人轮休假能调开还好,如果调不开,那其中一个人只好放弃工资请假了。

    在南梁作业区粱一增站,我见到了张红玲。她和爱人都在油田,儿子平时都是婆婆带着,上六年级时,她只开过一次家长会。那一次,去了学校,不但找错了孩子的教室,最后还找不到孩子的坐位在哪里。老师挖苦她,你儿子上了六年学,我还第一次见她的妈妈呀!当时,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儿子一晃已经12岁,为了和儿子呆几天,今年放假后她连哄带骗把儿子叫到前线单位。儿子小时候也去他爸爸的单位体验了一次生活,她也想让儿子看看自己每天在干什么,为什么经常不回家。

    儿子来之后的第一天,她听到了丈夫和儿子的这样一段电话对话:

    爸爸:“你去妈妈的单位干啥去了?”

    儿子:“体验妈妈的生活。”

    爸爸:“你是将来想当石油工人吗?”

    儿子:“我不想当石油人,我只想体验妈妈的生活。”

    张红玲说,听了儿子和爸爸的这段对话,她差点泪奔。张红玲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两个眼眶泪花花的。

    采访休息时,当我主动提出去看看她的“小候鸟”时,张红玲立马擦干眼泪,非常高兴地小跑着带我到了她的宿舍。

    一个看上去很聪明、很阳光的小帅哥,让人心疼。而且,很有礼貌,我走时一直给我挥手再见。这个有志气的小男孩,肯定是战石油的父母让他立志不愿意长大当一个石油人。

    这个男孩,是我在采访过程中继采气一厂拿走我的《童年书》那个小男孩之后接触的第二只“小候鸟”,对他我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祝福。我心里很想说一句“远走高飞”,但觉得还为时尚早。

    不仅仅是亏欠孩子。张红玲和老公是兰州大学的同学,在学校恋爱,工作后结婚。她说,有了孩子之后,因为夫妻长期分居,二人只是一种亲情。张红玲的父亲是胃癌,母亲是脑梗。让她最伤感的是,母亲去世时,姊妹三个石油人,没有一个人能回到母亲身边。

    在长庆油田,父母离世许多儿女都不在跟前。王窑作业区有一个周琦飞,父亲卧床十多年,因为单位忙,加上离家路途远,他就很少回家,一直是母亲在照料父亲。去年初,听说父亲病重后,他赶紧请假回去陪父亲,但他刚在家待了三天,单位又叫他回去上班,他二话没说又赶回单位,但他刚回到单位的第二天,父亲就突然去世了,于是他又往家里赶,回去给父亲料理后事。命运好像是在捉弄他似的,不让他见父亲最后一面。

    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工作、恋爱和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家庭,但一个家庭对于许多石油人是那么的脆弱。王窑作业区有一个职工叫黄金侠,她刚一上班头顶上的天就訇然塌了。1992年参加工作的第一天,父亲因遇意外事故突然殁了,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父亲也在油田,是一个吊车司机。那天,父亲开着吊车去工地作业,突然被前面的一根倒卧的电线杆挡住了去路,在单位有“大力士”之称的父亲便停下车独自去挪电线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根电线杆上的电线还有电呢,他刚一接触电线杆就被一股高压电流击倒在地。所以,被命运迎头一棒的黄金侠,上班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披麻戴孝给父亲送葬。她们姊妹三人,都在油田呢,父亲一走,剩下母亲一人,一个家就塌了没了。而这时,她们姊妹谁也没有成家,每一个人离家都是那么遥远。

    知道读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王琼是怎样炼成“小钢铁”的吗?当一个时代把社会当作一个熔炉的时候,一个小人物已经在家庭的熔炉里冶炼着自己。

    作为一个80后独生女,长庆油田公司新闻中心王琼的故事甚是感人。5岁那年,石油母亲因为神经性肌肉萎缩而瘫痪,石油父亲常年在外跑车不能照顾母亲,石油娃王琼就成了母亲的守护神。母亲瘫痪了,王琼不能瘫痪,一个小女孩比男孩子还坚强,像一个小铁人。王琼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直到参加工作,她都是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照顾自己,像一个大人,风里来雨里去。而且,一路上王琼还不是一个平庸的孩子。六年级时,因为照顾母亲、勤奋学习和勇救一个落水儿童,王琼被共青团甘肃省委和甘肃省总工会授予“十佳少年”称号。参加工作后,先后因为科普讲解、社会公益活动被评为“陕西省科技大使”和陕西省一加一“爱心大使”。结婚之后,因为爱人在采油前线,一个破碎的家还是她在支撑。27岁那年,父亲又因为一场车祸弃下她和母亲而去,王琼又一次深陷生活的危机。命运多舛,但王琼从不低头,用“顶天立地”这个成语形容王琼的人生境界一点也不夸张。

    王琼也热爱文学,一直是《文艺轻刊》的主笔。而我们也是因为文学而相识。成为微友后,因为刚刚建微信还比较心热,王琼每天在做什么我都看见了——平时,她会晒自己的随笔“思想边缘”;上班,她会晒单位的活动;周末,她会晒给母亲做的饭菜和给母亲洗的衣服,而轮椅上的母亲,阳光灿烂,一脸幸福。前年,她还晒出了自己独身闯西藏的一组照片,令我这个至今还没有去过西藏的人大为惊叹。我知道王琼不是在显摆才华和孝心什么的,而是在表明一个人的存在——王琼还好好活着。

    西安电视台、《西安日报》曾经用这样一个标题报道王琼——《双面女神:王琼》。的确,王琼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她的思想里有石油,更有家庭和事业。王琼虽然人不在采油前线,但王琼的精神在采油前线。王琼的可贵之处在于:她不但没有让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在油田上坍塌下去,还让自己在油田上站了起来。而且,王琼还把许多青春时光反哺给了母亲。

    听说王琼正在思谋着写小说,我相信王琼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她自己——一个勇敢而骄傲的小公主怎么成为一个石油战神。我们期待着。

    工业的油田,对于一些长庆人可能只是一个家庭的试验田。长庆人可能不知道,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与家庭生活之间的关系根本无法调和。因为行业的自我封闭和强烈的战斗性,职工们的接触面小,接触的人更少,甚至根本就接触不上什么人,年轻人从找对象到成家过日子,不但没有什么参照,还受到严格的约束,以至于整个过程像一次险象环生的人生冒险。采油三厂前线有一个女油二代,母亲病逝,父亲续娶,在实在找不下合适的对象的情况下,十年前草草与另一个作业区的职工成了家。但是,婚后发现男的有家暴倾向,无奈维持了两个月就离婚了。而在父亲和继母的家里,这个女职工还受到继母的欺负,仅有的一点积蓄都被继母骗去。但是,这个女工很要强,换了一个单位,一心扑在工作上,从头开始。离婚的人对象更难找,耽搁了几年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因为高价婚礼而娶不起媳妇的农村临时工成了家。这个农村小伙,虽然比她小许多,但却知道疼她,两个人关系甚是融洽。有了一个孩子以后,她就把公婆接到了银川给自己带孩子。但是,婆婆自小就不识字,加上一直生活在农村,不会使用电磁炉什么的,在城里根本无法生活,于是她又把孩子和婆婆都带到了前线,在单位旁边租了一间房子住下。这样,她一边上班,一边细心照顾孩子和婆婆。不久,经过一番实习培训,婆婆会使用电磁炉了,为了不影响工作和经济收入,她又把婆婆和孩子接回到银川。后来,这个女工查出了甲状乳腺癌,但手术后三个月不到她就来上班了。婆婆公公没有收入,而爱人的工资又不高,她得养家糊口呀。因为比老公大,她自然就成了一个家庭的“擎天柱”。

    在油田,“三块石头支口锅”很容易,“一个帐篷安个窝”也很容易,但一窝人撑起来一个家就很艰难了。这个女工的故事让人欣慰也让人心酸。与其说她是在为石油而战,不如说她是在为一个家而战。而在一个人的苦战过程中,这个女工实验的是石油属性和青春韧性之间的逻辑关系。

    在长庆油田,像这个女工这样的“女强人”还有不少哩。遗憾的是,讲述者不愿透露这个女工的姓名。

    在西峰油田采访中,我还意外遇到了中学同学侯升堂。在我的记忆里,中学毕业后进入油田的同学只有李四光、刘鑫和白烨三个人,侯升堂怎么也到油田了?

    那天是一个周末,我去采油十一厂一个油井采访,刚到现场,就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回头发现是侯升堂,但因为当时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加上近四十年不见,我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喊了一声“我是侯升堂”,才让我恍然想起那个有名的大个子篮球运动员侯升堂。

    老同学重逢,而且意外重逢于油田,别提有多高兴了。没有想到,旁边一个没有穿红工衣的女人就是他的爱人郭秀琴。于是,我们就在他住的值班室里聊了起来。房间很小,三四个人坐下后就再也没有地方了。一开始,侯升堂的妻子不愿意坐,又倒茶又端西瓜,热情得很。我们的谈话虽然不是正式采访,但我最关心的还是侯升堂的石油家庭情况。

    原来,中学毕业后,侯升堂在地区体校服役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被招工到了油田继续打球,不但解决了农村户口,还有了一份工作。一问,他的妻子郭秀琴也不是原配,在地方上上班,两个人是企地联姻二婚家庭。几年前,他殇了妻子,她殇了丈夫,后经人介绍两人过到了一起。看上去,两个人关系很好,妻子很贤惠,周末能从县城跑到山里来陪老公上班,很是让我感动。他们虽然都经历了不幸的家庭,而我们也只是在油井旁相聚,但我觉得他们建立在油田之上的家庭氛围不错,起码两个人能守在一起。

    井上有四口单井,侯升堂与另外一个职工轮流守护,那天正好是他值班。走时,我当然穿上了红工衣,和一身红工衣的大个子侯升堂及其妻子,在侯升堂的几口井旁边照了几张相。我们也互加了微信,侯升堂似乎很自豪,微信签名就是四个字:石油工人。

    在庆阳,我还碰到了同学刘鑫,他居然曾经和刘玲玲是同事,而且他还告诉我,刘玲玲也是合水人呢。于是,我立马很敬佩几个在外的合水石油人了。

    有人说,鄂尔多斯大盆地是长庆人的一个鸟窝。我说一点不像,因为它对于长庆人大而无当。长庆人似乎一直是这样的:在家里是在为单位而坚守,在单位似乎又在为家里而坚守,以至于像一只疲惫不堪的候鸟,在单位和家庭之间飞来飞去。如此,长庆人一直在旅途奔波,单位成了一个加油站,家成了一个客栈。而在这条石油之路上,前线永远在遥远的前方。

    “白天看太阳,晚上数星星,让我到哪里去找对象?”一个年轻人的感叹让人悲凉和心疼。在油田第一线,年轻人更无助,青春都是枯焦的。天天守在第一线,不要说找对象,就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偶尔碰见一个放羊的,认识不认识都要拦住人家说几句。油井都在荒芜人迹的地方,没有人就没有道路,更不可能碰见一个过路的人。

    一路上,除过“偷油贼”,“放羊人”似乎是被提到的最多的一个油田之外的人。那些牧羊人,虽然与油田看上去毫无关系,但却关系密切。牧羊人代表着荒凉、孤独、寂寞和绝望,但也代表着生机和希望。被石油人遇上之后,牧羊人就是石油人唯一的亲人。甚至,那一群羊也成了一群人。

    我当然也知道,已经被符号化的“牧羊人”,在一些石油人眼里,已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神。

    在当初的好汉坡上,年轻的采油人工余时间就是喊山,什么内容也不喊,只是朝着山谷像狼一样一阵胡吆喝,然后侧耳听自己遥远的回声。

    其实,谁能在油田待住不当逃兵就很不错了。现实是残酷的,但幻想不残酷。也许有的人不相信,一些年轻人就是靠幻想坚持了下来。在采油十一厂,有个守井的青年女工,我忘记她名字了,她刚来油田的时候很不习惯,天天看着高高的井架熬日子。幻想是非常美好的,她看着看着,就把眼前的井架看成了埃菲尔铁塔,而她每天都能在万里之外的法国巴黎街头漫步。幻想可能是理想,但毕竟是幻想。经过了很长时间,当她发现自己的井架根本不是埃菲尔铁塔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成了一名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山沟里的石油工人。

    一个人不能没有幻想,但绝对不能依靠幻想。理想国是存在的,但永远在理想之中。

    在基层几次采访座谈会上,我将企业性质、工作环境、工资待遇、家庭生活、孩子成长和老人赡养等因素考虑在一起,拟出一个满分为10分的综合问题,面对面抽样让30多名不同单位的职工给自己的幸福感打了一个分。结果,大多数职工给自己打的是5分和6分,打7分和8分的很少,全程打9分的只有一个人,而打满分的人一个也没有,令人感慨不已。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随意性的面对面“抽样”问卷调查,都是在职工们的领导在场的情况下进行的,大家都不会说得太低,所以我对石油人的幸福感保持了一些警惕性。要知道,工资待遇暂且不说,基层油田人每天所在的地方都是农民也很少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环境十分恶劣。如今,尽管条件已经改善了不小,但他们这样的一个工作环境,不要说在国内油田,在世界上可能都数得上自然环境最差的油田。再者,加上更为重要的家庭生活等其他问题,他们的幸福感肯定还要打折扣。

    黎民泱泱,大道至公。这里,我想顺便说一些情况。我在采访中听到,石油工人一度被妖魔化了,油价那么高,收入肯定也高,恐怕是富得流油呢。而且,石油工人给汽车加油肯定不用掏钱。社会上许多人都看到,石油人似乎都很有钱,大袋子购物,大把大把地花钱,人人穿得都很阔气。在西安、西峰、克拉玛依和玉门等石油城,人们凡是在街上看见这样买东西的人,都知道是油田上的人。人们看见的都是真的,那些人大都是石油人,但大家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人们可能不知道,这些石油人都是刚从山沟里回家的采油人,他们每月上20天班然后休息10天,每一次进城都要把一家人10天的吃用一次性地买够。在一线上班的石油人,不要说法定的周末,轮休假也不一定能够完全保证,遇上突发事故或者有同事请假就休不成了,而逢年过节还要碰运气呢,所以一旦回城就像过年过节一样。再说他们的穿衣,进城之前穿的都是一身油污的工衣,只有在城里的几天里风光阔气一番,而衣服档次在今天的城里也不是最好的。购物和穿衣看上去很“挥霍”的石油人,其“挥霍”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平时上班的山沟里,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即使有钱也花不出去。如此,每次回城也就是想放纵一下,一则善待一次家人和自己,二则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也就是说,他们“挥霍”的是平时节省下来的有限的血汗钱。至于工资,说出来一些人可能不相信。在长庆油田,一个工龄长的一线普通员工,每月的全部工资也只有五千元。至于奖金,每年有一两万元,有的单位按月发,有的单位年底才发,但也是根据考勤情况核定的,不是人人都有份。这个收入一点也不高,无非是捧着一个铁饭碗,旱涝保收,没有后顾之忧。在长庆,中层干部稍微高一点,但也与他们的付出不成正比。

    就说前面提到的油四代李凤娥一家吧。从农民到工人,李凤饿也认识到,石油工人收入的确比农民高,但生活质量却没有农民好。石油人太苦了,尤其是前线的石油工人,比下井挖煤的煤炭工人好不到哪里去,无非是不用下到黑暗的地下去挖煤了而已。的确,在中国能源行业,如今最苦的恐怕就是这两个苦工一样的产业兄弟。听油田的朋友说,今天,依靠科技已经能将煤炭转化成石油。真如此,煤炭工人与石油工人在命里就有着一些必然的联系。

    基层职工们深切感受到,近十年来,长庆是大发展,但职工的工资却是低进度;长庆的发展都是大手笔,但在职工的工资上却从来没有“大手大脚”过。而且,在一些基层生产单位,还存在着干活的人少观看的人多的“划龙舟”不公平现象。

    关于工资,长庆人已经是怨声载道。这里不得不说一件事。长庆连续七年稳产5000万吨以上,应该是一件让大家非常高兴的事,但一些人还是高兴不起来。12月13日,一个社会类自媒体发了一篇题为《12月13日,我欣喜若狂!我又悲愤万分!》的文章,署名“小编”的作者称:一条长庆连续四年(七年)稳产5000万吨的消息“令人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不能自禁”,而面对一条张纯如书写南京大屠杀的英文纪实文学《南京暴行》的旧闻他却“悲愤万分”。对于第一条长庆的消息,作者进而说:“今夜,就让小编陶醉一次吧,开瓶陇东特产的‘铁人酒’庆贺一下……”然而,在其后面的“精选留言”里,我却看到了另外一种态度——

    微名叫“且听风吟”的人留言:“题目应该改成‘长庆5000万,领导欣喜若狂,员工苦逼依旧’”;

    微名叫“一杯白日梦不加糖”的人留言:“牛逼又吹出去了,我们这个月的房贷还没有着落呢,5000万吨跟我们石油工人有什么关系”;

    微名叫“雨花石”的人留言:“长庆连续四年(七年)稳产5000万吨有何值得欣喜若狂的?!作为普通员工这四年(七年)你的经济收入达到‘稳产’了吗???”;

    微名叫“鸿爪踏雪泥”的人留言:“收入不行,喝个屁酒”。

    ……

    这些留言者,肯定是长庆油田的职工,其怨言所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值得我们一问。不过,也许是怨气太深的原因,说连续七年稳产5000万吨是吹牛逼,显然是在胡说八道。这个沉甸甸的5000万吨,可是七万长庆人一年的血汗积蓄,万万不可造次呀。

    采访过程中,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我几乎在每一处都给受访者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希望大家加我的微信,随后继续给我提供素材和信息。所以,这段时间,凡是油田上的人要求加我的微信我都加上了。

    一个油田微友说:“座谈会一般不会让说不太好的,那天我去了,但没有说话。我只是个人觉得,应该让您看到一些真人真事,毕竟这是一次深度理解石油人的机会。”

    这个微友很快发来了自己写的两篇故事。看过之后,我并没有觉得是什么猛料,而且都是爱情婚姻家庭方面的,但当我发现她也搞文学创作,害怕她是在编故事,所以我试探地问:“你的文章我可以实名引用吗?”

    微友回复说:“我想单位也不允许说,(单位)总是要体现我们发展越来越好,好多问题都敏感了。听大家讲故事,有一点难过,我觉得企业教育太成功了,大家都忘了自己。不过,我觉得应该可以吧,单位领导不至于会掐死我!”

    微友们说的情况的确存在。采访过程中,为了给职工们提供一个宽松的说话环境,同行的李强和张万德不但自己主动回避,还提醒现场的厂领导也回避了。尽管如此,一些受访者还是没有放开说,一个个都像给我汇报工作似的。如此看来,我的一些采访环节是失败的。我的初衷是,我是文学采访,不是新闻采访,更不是检查工作,不要回避问题,有问题是很正常的,一个崛起的大企业在崛起的过程中没有问题才是不正常的,而且一个已经崛起的“中国第一”还怕什么呢?所以,我和李强再三提醒说,大家只有把自己的故事讲好了,我才能把长庆的故事写好。

    我相信微友们都是有良知的长庆人。大家提供的素材虽然不是什么猛料,但却让我看到了一个更真更深的油田,而且让我感到更加悲催,其颠覆了我通过面对面“问卷调查”获取的职工一些幸福指数。

    既然微友们的故事更真实,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给大家如实地转述这些故事吧。我没有添油加醋,事实绝对还是大家的,只是叙述的方法是我的。不过,处于尊重一些微友的意愿,我还是做了一番“隐姓埋名”的技术处理。

    微友提供的第一个老故事——

    这个微友是油二代,他的这个故事说的是老一代采油工,所以这应该是二十几年前的旧闻了。他所在的采油厂,山大沟深,环境偏僻,道路不畅,交通十分困难。在这样一个工作环境里,最吃香的当然就是开车的,所以许多姑娘曾经都嫁给了司机。怎么嫁的呢,比如一辆开油罐车或开皮卡车的,上去下来总喜欢给站上的女工们捎个吃的喝的什么的,有时候方便的话还会带一些姑娘下山去洗一个澡。在那样一个残酷的环境里,面对那样的一些现实的问题,经过如此热络而实惠的交往,一些姑娘干脆就嫁给了司机,当然也有被司机强拧软泡忽悠了去的。但是,随着工作环境的改善,公路高速了,大家有钱了,家家有车了,司机再也不吃香了,就再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司机。而且,不但没有再嫁的,以前嫁给司机的都离婚了,采油三厂当初嫁给司机的20多个姑娘后来几乎全军覆没。

    20个娘子军,好一个惨重的“几乎全军覆没”,这就是20个家庭的“几乎全军覆没”呀,而20个家庭又有多少对老人和多少个孩子?如果继续单亲下去,那就是近40个四分五裂的家庭。

    司机的桃花运时代,不要说油田,在我的记忆里,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地方上城里和农村的姑娘找对象都在优先找司机哩,开小车的,能攀上当官的,能给家里办事;开大车的,能拉着到处去逛,还能给家里拉个煤呀菜呀什么的。

    原来,那个时代那些狂飙的车轮,不仅碾过了麦田,还碾过了油田。

    微友提供的第二个老故事——

    这里说的就是夫妻“一地分居”,不是夫妻异地分居,

    而是夫妻“一地分居”,音同字不同,“异地”与“一地”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在一个叫虎狼峁的作业区,有一窝“一地分居”的“虎狼夫妻”呢。每天傍晚,在这个作业区,总是能看见成双成对的职工在散步,一些甚至还手拉着手,十分亲密,他们可不是恋人,而是都有“营业执照”的夫妻。但是,走到了最后,到了该上床休息“性福”的时候,他们却各走各的,分别进了各自的集体宿舍,失却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

    在虎狼年代,虎狼峁上无“虎狼”。据说,这个作业区共有40对夫妻,而“一地分居”的夫妻最少占到了百分之六十。大多数人没有“性福”,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呀。

    对虎狼峁上的事情,我问了一些油田朋友。其实,油田职工住宿条件还不错,厂厂都留有夫妻房,只是进行数字化建设,前线的职工撤回来之后房子就不够用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情况而已,存在的问题正在解决之中。

    相见却不能相爱,这是一种怎样的距离呀,近在咫尺,却在水一方,所谓的“距离产生美”之说,无非是自我安慰或自我嘲讽,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却要受此般精神折磨,真是太残酷了。一地分居如此,二地分居、三地分居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是一肚子“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惆怅。在“地大物博”的长庆,如果是一家四口两代的石油人,休假休不到一起的话,有可能就分散在四个距离很远的地方。而前线的职工,根本就没有节假日之说,只有在轮休时才能回一次家。未婚者暂且不说,对于大多数油田夫妻,云雨之欢可能是一个苦涩的梦想。

    微友提供的第三个老故事——

    几年前,在另一个厂子,一对夫妻重逢,是女方主动来看男方的。没有下班时,两个人就守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新婚不如久别嘛,自然要性福一次。但是,没有地方办性福的事呀,两个人心急如焚。磨蹭了好长时间,终于等到下班,见大家都走了,两个人就在会议室里偷偷地战斗了一番。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议室里安装着摄像头,他们的战斗场面被人在监控室里“偶然”看见了。夫妻二人当然不知道视频“现场直播”的事,但事情不久就从别人的嘴里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闻后,二人几近崩溃,无地自容,很长时间在人面前抬不起头。

    听了这个故事,我不仅觉得脸红,而且感到非常羞愤,尤其是想到那个年轻的女职工,她恐怕死的念头都有。

    监控室里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偶然看见,因为他不但看了还传播了。我想说的是,这个人不但无聊无趣,而且让人感到寒冷。

    微友提供的第四个老故事——

    一个车震的故事也让人“震撼”。一对很久没有见面的夫妻,见面后无处进行性福,只好在自己的车里办那个事,于是车就在路边开始震动了起来。这时,一个路过的职工不知道车震是怎么回事,出于好奇就上前在车窗子上瞅了一眼,结果被那个男职工出来揍了一拳,被打的工人也不示弱,又回了一拳。这样,两个人就你来我往打了起来,打得头破血流的。相持不下,最后二人说去派出所讲理,车里的女职工一听,喊了一声“这种事能去派出所吗?”,才叫住了自己的男人。

    于是,两个都很愤怒的男人开始论理:

    “你为什么打我?”

    “你为什么看我们?”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

    “再说我也没有看清楚!”

    “你看清楚了!”

    “我没有!”

    ……

    一个说是故意的,一个说不是故意的;一个说没有看清楚,一个说看清楚了,很长时间争执不下,但在围观的人多了以后,二人就不了了之,各自走了。

    这件事可不是道听途说,说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某年某月某时某地,两男一女三个人有名有姓,旁边看的人都是谁和谁谁。

    车震事件让我想起一个长庆年轻人说的一句话:长庆人的爱情生活只有苦,没有酸、甜和辣。看来,在爱情生活里,为石油而苦战的长庆有情人从相思到相见都是苦的,那些生活的真滋味都没有,有的都是别人没有的。

    性欲是生命的本能,是青春的动力,与生俱来。性福是一个人生理的基本诉求,而长庆人最不幸福的事恐怕就是性福。无须讳言,性饥渴不仅是许多油田人最大的困扰,还是许多油田人最大的痛。因为长期的性饥渴,一些人没有了性趣,性功能就在逐渐退化,阳痿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久而不孕的性无能情况普遍存在,一些人能进行的就只是天真烂漫的性幻想。一些石油人说,油田人都很省老婆。但是,一些人恐怕没有把老婆省给自己而是省给了别人。

    微友提供的第五个老故事——

    油田人不是没有性欲,油田人也是人呀。性福如果在正常渠道无法满足,当然就去一些灰色地带寻找。改革开放之后,社会踏入了一个小姐满天飞的混浊时期。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油田人也没有闲着,以至于避孕套都成了男人们之间公开送的礼品。一个油田朋友讲,一次下基层,走时一个单位给每人送了一盒礼物,他以为是皮带,回家后掏出来顺手就给了刚上中学的儿子。没有想到,儿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盒避孕套,儿子一下羞红了脸,不知父亲给自己避孕套是啥意思,二话没说直接就给他扔了过来。父子因此而尴尬别扭了很长时间。

    有一首陕北石油人自己编的顺口溜就很生动:“卡厅开在井场边,小姐个个赛貂蝉。喝酒不会被罚款,隔天装病下延安。”

    为了一次的性福,一些石油人不仅是潇洒走一回延安浪漫一次,而卡厅也不是只开在了井场边边上供石油人风流快活。二十几年前,一些偷油贼就看准了前线石油人寂寞孤独的生活,上山偷油时都带着几个小姐来“慰问”石油人。到了站上,偷油贼会把看井的工人提前堵在房子里,然后将小姐强行推进房子并往工人怀里一塞,害怕工人跑出来,又用一把提前准备好的锁子从外面把门锁住,最后才放心大胆地去偷油。有一次,一个站上也闹出了一个广播“现场直播”的大笑话,因为站内的房子里平时按有扩音器,急中求乐的工人忘记了关掉,这样他和小姐在里面的动静全部被播了出来,以至于深更半夜漫山遍野都是他们性福的对话。

    我在一个场合转述了这个故事之后,当时在场的男人,包括油田上的和油田外面的,第一反应都是一声开心的感叹:美死了!说实话,我也有同感,我为那个看井工人感到幸福。我不是一个伪君子,更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

    而且,从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至今,我一直都认为其中不牵涉什么道德问题,这只是一个真实的人性故事。我既不支持偷油贼,也不谴责石油工人,我甚至很同情那个悲催的看井工人,因为他当时既无法抵抗偷油贼的性进攻,又无法战胜自己的人性。看井工人的确在工作中和生活上犯了严重的错,但在人性上他没有犯错。在人性上,他需要那么一次“犒劳”。当然,如果是屡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据说,前些年那些吃里扒外里应外合偷油的看井工人,就是因为性饥渴而被偷油贼的性贿赂最后拉下水的。

    一个石油工人不是一口油井,但每一个石油工人都可能流出石油。

    微友提供的第六个老故事——

    有一年,他们采油厂的修井大队出了一个特别“邪门”的队长,三次到一个井区去巡查,这个井区就发生了三次倒霉的事情。

    第一次,一个晚上,几个看黄碟的职工被公安抓走了。那几个职工租住的是一个老乡家,晚上寂寞无聊,就从老乡家租了一个黄碟一起观看。可能是那个老乡家平时出租淫秽光碟已经被公安盯上了,那一夜公安就找上门来,将院子提前围住,一个职工出去尿尿的时候,公安就冲了进来,把几个看黄碟的给一锅端了。那个队长到了井区,听老乡家的人一说,赶紧跑去捞人。最后,每人罚了一千元才了事。

    第二次,也是一个晚上,几个在卡厅找小姐的职工被公安抓了。当时,井区附近都有卡厅,一些荷尔蒙过剩的职工工余时间都去排遣。那一天,又有几个职工去了,每人怀里还抱了一个小姐玩。但玩着玩着,几个公安来了,又把他们给带走了。那个队长到了井区,发现人都不在,就去卡厅找,一问,人在派出所里。于是,他又去捞人。

    第三次,也是一个晚上,那个队长刚到井区,就听说一个职工见义勇为,在卡厅用刀捅死了一个小混混之后逃跑了。于是,他又去派出所报案。事件的起因是,那个小混混请一个姑娘跳舞,人家不愿意和他跳,他就打了姑娘一个耳光。几个血气方刚的油田职工看见后,非常愤怒,决定收拾一下小混混。没有想到,那个职工从怀里抽出一把刀,直接把人给捅死了。

    邪门吗,真够邪的了。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职工们倒霉,还是队长邪门。从此以后,那个队长被职工们私下称作“大煞星”,一听见他来,都远远地躲着,平时连个人缘都没了。

    当青春成为荒野的一部分,青春有时也是野的。单调的生活绝对不是石油人想要的。直到现在,在油田一些生活基地职工的广场舞中,以及在职工下班散步的路上,一些外来的入侵者还在寻找着可乘之机。这些情况,在油田都是不公开的秘密,我写在这里已经是迟到的报告。

    我无意揭石油人的隐私,也无意反映长庆的负面,我只想直面一个真实的存在。我想说的是,作为一种生命的本能,性生活不仅仅是爱情、婚姻和家庭的基础,性生活还应该是油田建设的意识形态。崛起的长庆油田,长庆人必须雄起。今天,谁如果想回避石油人的性福问题,谁就是漠视石油人生命的冷血动物。

    不仅仅是石油人,面对性福,中国人都很含蓄,从来不把性福的事情挂在嘴上,但这并不是说中国人不热爱性福,中国人都是性冷淡。那么,今天我要不含蓄一次,我要告诉世界,石油人的性欲就是地火,也是野的,但埋得很深。

    在油田采访中,我遇到一群去当地农村助学支教的未婚和已婚的女职工。那天,她们利用的是业余时间,但听说也有牺牲节假日的时候。“牺牲”一词用在时间上,可谓精准,不是有“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浪费别人的生命”之说嘛。长庆人能有几个节假日呢。一开始,对此我一点也不理解,难道她们不谈情说爱吗,难道她们不需要夫妻生活吗?她们真的是不惜牺牲自己的青春而放弃节假日去给别人献爱心吗?经过再三追问,才问出了真正的原委。原来,这是一个苦涩的原来——她们是迫不得已,因为与对象或丈夫调整休假调不到一起,回去了对象或丈夫也不在,见不上人或家里没有人呀。于是,她们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活干,以此来消解或遗忘无可奈何的孤独和寂寞,而和一群孩子们在一起也很快乐。也因为此,她们的支教很是卖力,而且很有成就感。其实,她们的助学支教工作许多都是一厢情愿,因为她们不是专业老师,人家学生家长根本不信任她们。当然,这些青年女工的人生价值观和精神境界不可否认,因为她们都是以团员的名义而在进行助学支教,而且支教是长庆油田参与脱贫攻坚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我坚信一开始就提到的那句长庆人的名言——“如果要从他们的血管里抽出两滴血的话,那么一滴是血液,另一滴就是石油”的真实性。

    这句话的出处就在采油三厂五里湾第一采油作业区南一增站团支部。这群姑娘,不由让人想起长庆创业之初被称之为“铁姑娘队”的女子钻井队。那些“半边天”,争强好胜,硬是要和男人一比高低,成为油田的生力军。如今,长庆女工虽然不用打井了,但钢铁的品格还在,她们还能被当作铁人使用。

    不过,采油三厂的这群青春的姑娘们,也得到了让她们深感幸福的回报。王燕动情地回忆说,五年里,孩子们让她们尝遍了山里所有的果子,比如红红的苹果、黑珍珠般的桑葚、鸡蛋大的山梨、脆生生的枣儿……见识了许多野花,带扎的刺梅、嫣红的指甲花、金黄的油麦花……而最让王燕难以忘怀的是一片芬芳怡人的野菊花。每一年到了秋季,漫山遍野都会开遍金色的蓝色的白色的小菊花,孩子们上学的时候都会给王燕采一些,放在窗子台上或者讲桌上,放学的时候又会全部拿走,而且把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王燕看见孩子们每天早上上学来都因为采菊花而弄湿了衣服,就装作生气的样子不让孩子们再采菊花了,但孩子们就是不听她的,继续天天采着。

    想起那些野菊花,王燕就会想起那些像野菊花一样的孩子。什么是青春,这就是的呀。

    采访途中,沿途我们看见了不少的野菊花,漫山遍野的,顽强而又灿烂。当然,我也看见了这样的一片野菊花——那群支教助学的女职工:夏文娟、王燕、邹先美、牛金丹、孟宁丽、张丽、李冬梅、姚倩、雷霞、杨艳华、魏乖萍、冷小庆、毛倩囡、曹小燕……这些花花草草的名字,莺歌燕舞的,阴柔与阳刚并存,生机盎然。

    不过,山里的野果子肯定都是酸涩的,山里的野菊花肯定都是卑微的。所以,我还是由衷地希望她们在另一个季节成为她们自己。

    长庆人对油田一往情深,对旁边的麦田也充满深情。采访中听到,不仅是这些女工们在助学支教。张典说,采油一厂的刘莉带着七名男女职工,从2016年开始连续八次开展助学活动,到今年已经累计支助特困生50名。今年六一期间,他们又驱车六百多公里,走进了环县的芦家湾小学、毛井小学和车道小学,千里送爱心。在这些石油人的心里,麦田里的孩子和油田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青春是生命的精华。“要油不要命”、“弃小家顾大家”和“宁肯少活二十年也要拿下大油田”,这些曾经闪闪发光的豪言壮语,成就了一个强盛的新中国,但也让许多家庭遭受了无尽的磨难。当然,大国崛起,必然负重。为了国家,长庆人无怨无悔。我不这样说,一些长庆人是会生气的,所以我必须这样说。

    但是,我们遇到了一个新时代。今天,“发展绝不能以牺牲人的生命为代价”已经成为党和政府的执政理念。如此,国家对于长庆石油人这笔青春的亏欠,当然应该记在国家的账单上。日益强大的新中国应该有一个为民爱民的大襟怀。

    2019年国庆这天,应朋友刘利锋之邀,我们几个文友参加了其孙子在西安的百日喜宴。在陕甘宁地区,孩子周岁之前,要吃四次酒席,过四个节日,依次是十天、满月、百日和周岁。一孩化之后,这些习俗更为讲究,民俗里的石油人也不例外。老刘在家里是油二代,两口子已经提前退休,老来抱孙子,所以为孙子精心张罗了此事。不过,孙子的百日本来是9月29日,只因孩子的父亲在采油前线忙着回不来,所以就拖后了一天。当然,也是想沾国庆日之喜,等等这天能回到西安的油田亲朋好友。所以,这也是一个石油家庭的国庆晚宴。我到了以后,已是嘉宾满座,桌子上已经是美酒佳肴的,场面甚是喜庆。虽然没有一个穿红工衣的,但大家都是石油部落的人,当然除了我这个外来者。孩子的父亲直到开席之前才从前线赶回来和媳妇一起给大家敬酒。席间,一家五口人欢欢喜喜团聚的情景,美满而又温馨。

    朋友一家无疑是很幸福的。因为就在那时那刻,许多当爸爸的当妈妈的和许多当爷爷的当奶奶的长庆人,还坚守在采油第一线,在前线战石油呢。当然,这天的主人公石油娃最幸福——出生后的百天,不仅是全家团圆,而且是举国欢庆。

    这个石油娃,当然也是石油的,不久的将来,他可能就是一个“油四代”。

    国家欢庆之日,也应该是家家喜庆之时。何为国庆?长庆人说得好:庆大庆,庆长庆。大庆,庆的是国家,也庆的是百姓;长庆,庆的是百姓,庆的也是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家就有国,此乃国泰民安民安国泰是也。长庆人有一个油田大家谱,还应该有七万个油田小家谱。单位搞得热火朝天,而家里却冰锅冷灶,不是石油人向往的幸福。除了一片为石油而战的战火而外,石油之家也需要有一缕弯弯的炊烟。起码,要让每一个石油人停下来为美丽的炊烟写一首乡愁诗吧。

    一家人的团圆是油田人很难看见的圆月。前面提到的王馨,还有一个合成“全家福”照片的故事呢。2008年,王馨一家被长庆油田评为“文明家庭”,单位通知妈妈提供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在宣传栏里统一张贴。但是,妈妈回家翻遍了所有的相册没有找到一张三口人的“全家福”。原来,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一起了。平时,为了照顾她,母亲在家,父亲就不在;父亲在家,母亲就不在,母亲和父亲总是不能见面,一家三口从来不能聚齐,三个人当然就没有照相的机会。没有一张“全家福”,他们的“文明家庭”就没有露面的机会,怎么办呢,她和妈妈想了又想,终于想出来一个办法:她先和妈妈照了一张二人合影,旁边给爸爸留了一个空位置,然后让爸爸在单位单独照了一张,最后等爸爸回来进行了技术合成,这样就有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一张拼贴的“全家福”不就是一个拼凑的石油之家嘛。幸亏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王馨说,当他们的“全家福”出现在单位“文明家庭”的光荣榜上时,爸爸妈妈看了既骄傲又心酸,而没有照相的爷爷奶奶则是羡慕不够呢。

    一缕飘渺的炊烟,对于常年在外的采油人来说像一根系魂的绳索一样。

    也是在国庆这天的西安,我与一对油二代老两口同车回家,一路上说的都是油田上的事情。两口子说,他们的女儿也在油田,今天还在上班,已经二十九的人了,还没有找上对象。两个人所说的话似乎不是一个话题,但却有着内在的关联性。

    一个忧心忡忡地说,“把人都快急死了。”

    我问为什么找不上,她说,“就是找不上么!”

    一个岔开了话题,十分忧虑地说,“长庆夫妻分居问题不解决是要出事的。”

    我问会出什么事呢,他说:“离婚呗!”

    离婚,又是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对于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不仅仅与爱情有关的离婚,不知终结了多少家庭,从而使婚姻成为这个时代最疼痛的社会话题之一。在长庆一线采访中,我遇到一个只有七八个人的单位,而离婚者竟然占到了一半。

    飞一样的时代在改变着每一个人。“油大头,铁二求,上坡下坡都加油”已经不是今天的长庆人。临近年末,一个涉及幸福、工作、爱情、家庭和婚姻等领域名曰“长庆人情感状态调查”的活动,由一个“爱长庆”公众号面向长庆油田拉开了序幕,引起了一些石油人的围观。

    仔细地看完调查内容之后,我在微信公众号后面留了一句“这是一次很有意义的活动”。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发起这次调查的人是龙凤园那个“长庆铁脚”张栋的儿子张秦兵。我们在他的“爱长庆”平台上相识,并在微信聊中了起来。

    张秦兵兄弟二人,哥哥是西安石油大学博导。张秦兵曾经也在油田干过,因为“不想总是呆在自己长大的环境里,希望有所突破”而离开了油田,在西安开了一个小公司。虽然离开了油田,但他仍然无时无刻关心着油田。命名为“爱长庆”的公众号,就是他个人创办的新媒体,以此平台举行的这次调查,足以体现他的长庆情怀。

    对于一个小公司来说,这次调查无疑是一个大手笔。当我问及举办这次活动的初衷和目的时,张秦兵发微信说:“初衷就是社会比较复杂,油田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两性关系也比较复杂,感觉可能存在一些问题,所以想通过调查来了解一下,到底大家的感受和想法是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对“爱长庆”的调查结果更是充满了期待。一个局外人如此,局中人也许更甚。其实,因为长庆人的“情感状态”都明摆着,大家对结果应该有一个八九不离十的估摸。

    在时空隧道里,一秒钟的经历和一万年的经历可能是一样的。石油人的一万年就在一秒之中,一秒之中也许有着长庆人的一万年。在静心等待“爱长庆”的调查结果的过程中,我在“采二人家”公众号看到一篇题为《听说石油人都是急性子》的文章,写的是长庆人在等待拉油车、启动试压、抽样结果和发奖金短暂的过程中急切的心情,其时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像一万年那样漫长。不过,作者似乎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等待”,因为在后面的留言中,我发现了一句无比惆怅而又苦涩的留言:“还有等待男、女朋友回消息的时候,怕是有一亿年。”

    这么说,一些长庆人的爱情等待恐怕是遥遥无期的,而有些等待根本就不是约定的等待,只是单方面的期待。

    在我完稿之际,“爱长庆”的调查结果新鲜出炉,而且张秦兵在第一时间首先发给了我。不出所料,虽然参与的人不多,但反馈的情况却是长庆人当下情感状态一个比较真实的反映,与我采访途中“10分制幸福感”现场调查基本一致。

    现择要公布如下:

    参与者年龄,40岁以上的占47.465%,31至40岁的占32.77%,20至30岁占19.11%;

    参与者性别,男性占70.62%,女性占29.38%;

    参与者岗位,操作人员占54.8%,普通管理人员占25.16%,普通技术人员占15.82%,科级以上领导占6.72%;

    参与者学历,专科或本科占58.19%,中专或技校占20.9%,高中及以下占15.82%,研究生及以上占5.08%;

    参与者工作场地,生产一线占77.97%,后勤基地占22.03%;

    参与者婚姻状况,已婚占74.58%,未婚占13.56%,离异占11.86%;

    您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吗,幸福占31.07%,一般占51.96%,不幸福占16.95%;

    您对自己的爱情生活感到满意吗,满意占56.5%,不满意占43.5%;

    您对自己的婚姻感到满意吗,满意占75.76%,不满意占24.24%;

    您对生活感到最不满意的是,工作方面占49.72%,个人感情占19.21%,家庭方面占18.08%,个人生活占12.99%……

    单身汉对这次活动似乎最积极,参与者竟然占到82.22%,非单身汉只占17.78%。这一大群人,可是长庆的中坚力量,不论人数还是情感“舆情”,他们都代表着长庆油田的主流。

    鉴于参与这个调查的人绝大多数是单身,我又求助于长庆机关行政事务管理处,调取了一个单身员工年龄构成资料。系统录入人员信息显示,长庆职工总数是79457人,其中单身总数是7950人,而在这些单身职工中,18岁至50岁以上未婚者是5747人,占比72.30%,离异者是1963人,占比24.7%,丧偶是240人,占比3%。经过一番比对,我发现彼此在资源信息方面都能够互相印证。从长庆行政机关事务管理处提供的资料里,我还从中看到了一个熙熙攘攘的“长庆鹊桥”近几年来所做的大量工作。

    对于我,这次可能是一个例外,因为这次写作是我文学书写以来使用数字最多的一次。不得不承认,抽象的数字有时候比形象的文字表达更有力量。

    我问张秦兵:“你觉得这个调查结果客观吗?”

    “差不多。”张秦兵说。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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