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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记(武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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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端午节,我们的娘,在四月的某些日子里,就早早给我们几个毛头小屁孩预备胸膛佩戴的绌绌了。我们的娘有时候是个极细数的人,总是把先一年甚至再先一年积攒的绌绌从柜子里翻出来,整理一番,捋平刨展,撒一把存储的香草沫子,然后包在一个布袋里,等待来时。她又在集日专门去县城置办各色丝线,各色绸缎的边角废料,新下来的香草也是要买一包的。持一双小脚的我们的娘,急匆匆地跋山涉水回家,在忙地里的活忙家里的活的间歇,就又盘腿坐在炕头上或者院边的树下,一针一线给我们做绌绌,我们几个小孩子常常在这个时候,紧紧地围着我们的娘,也不怎么吵嚷,看着她一针一线地把诸如猪牛老鼠壁虎蛇桃子模样的绌绌缝缀好,把藏于柜子里的包袱打开,与旧的绌绌裹于一起,再撒一些新香草的沫子,然后包起来,平展展置于包袱,然后锁上柜子,她怕好奇心强的我们偷偷打开柜子,拿走只有端午节才能戴出去的绌绌。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和盼望。

五月初四的天黑,似乎是我们的忍耐极限了。急不可耐地,我们几个前后左右拉住我们的娘,搜走钥匙,胡乱打开柜子,拿出绌绌,我们的娘笑眯眯着,静看我们将一个个绌绌用手捋展,将一个个绌绌的穗子捋直,接着将绌绌的颜色岔开,分成几个组别,保证每一组都是五颜六色。这已经是我们驾轻就熟的事情了,不用我们的娘亲自动手,再替我们操劳了。这个时候绌绌还是不能拴系于布衫的纽扣之上呢,我们的娘让我们踏实地睡觉去,接下来的活儿她自己干。接下来我们娘干啥呢,她嫌绌绌的香味不充分,又一次撒放香草,然后将绌绌挂于门闩,让潮润的空气湿濡绌绌,使香味入里,戴时香气飘飘荡荡,令邻家的小伙伴羡慕。在我们香甜地进入梦乡以后,我们的娘还不能像我们这样舒坦,她要为第二天美美的吃喝,做足准备哩。

端午节这天最早起来的,并不是心急戴绌绌的我们,而是我们的娘。当我们拉开窑门取下潮润的绌绌,并且新旧搭配一一挽于胸膛前时,看见我们的娘,裤腿挽至膝下,右腕搂着一把木镰,左肩斜背着一捆艾蒿,走进院子。她把捆艾蒿的草绳从手里一抡,艾蒿哗地一下滑落,噗然在地。她把绳子解开,将艾蒿分成一把一把,又用一枝艾蒿从当中腰扎住,分别搁于窑口的木橛上。接着我们的娘走到我们跟前,归置顺每一个人一大把绌绌,就笑呵呵地给我们发白生生的蒸馍,她说一人一个,不能争抢,不能挑三拣四,我们拿了馍,就像叼到了肉骨头的小狗,有远没近地跑了。我们一个一个邻居家走动,转了塬上转沟底,腿脚分外勤勉,目的不言而喻,我们是给别人家显摆身上的绌绌。这一天,村子里戴绌绌的人很多,除了我们这些六七岁以至十来岁的男孩子女孩子,还有新媳妇。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爱凑热闹,也是戴一两个绌绌的。我们就笑话老人们,说他们没大没小,老人们就骂骂咧咧,说他们再能戴几回呢,说你们也别只顾笑话人,前院下雨后院流,日子快得很,你们也有老的时候,我们似懂非懂,咧着嘴看老年人白发飘摇胸膛上单调的绌绌穗子摇摇摆摆。串完最后一家,我们汗水淋漓,气喘吁吁,走回家已是饥肠辘辘,又被我们的娘做出来的油饼油糕迷醉了。这一次仍然是一人一个油饼一个油糕,年龄最小的我有时会多得一个油糕,哥哥姐姐们,敢怒不敢言。吃喝足了,我们又像叽叽喳喳的鸟,四散着向别处去。晌午饭,是很重要的时点,娘抱着磨杆,推了新麦面,一顿长面是吃定了的。我们的娘在这一天里,是最忙碌的人,而我们只知道享受,期间并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帮助她一次。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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