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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鸿

到上海学习，住进上海大学宝山校区西门附近的一家宾馆。坐在书桌前翻阅喜欢的好书，是难得的休闲。大大的窗户开着，窗外传来在后面不远处楼顶休憩的鸟儿的啼鸣，时有时无、时高时低，听来分外悦耳。真是久违的享受。不知名的鸟儿一身黑衣，在屋顶上忽而快走，忽而跳跃，闹腾嬉戏着。

我不管它们的闹，读了一会书，直起身望去，它们都已飞走，屋顶上空空如也。有呼啸而至的空寂涌上心头。就在我意识到它们已经远离的刹那间，鸟鸣又在耳畔响起，声音比刚才更显洪亮、清脆，近在咫尺如在耳畔。这是专为我一人奏响的演唱会，像是专门逗弄我似的。就在这个时刻，我的视线落在墙壁小孔的枝丫上，我瞬间明白了。这些堆叠挤压在这方寸空间里的枝丫不是人类的杰作，而是鸟儿的辛勤劳作。这个未曾真正利用的空间，安放的是鸟儿的窝、鸟儿的家。

早晨睡得迟了，会被此起彼伏的鸟鸣唤醒。坐在书桌前，会听见翅膀扑棱扑棱或是移步挪身的声音。前几日，我都以为它们是偶然的经过或是短暂的逗留。我错了。鸟儿就住在我隔壁。不，不是隔壁。是身旁。鸟儿就住在我身旁。我虽看不到它们，却看得到它们的家的一个角落。它们在我住的房间的墙壁里，我也住在它们的家的墙壁里。我和鸟儿没有隔着墙壁，我和鸟儿的墙壁是共有的。它们的墙壁小，枝丫来自绿树，绿树长在自然里。我的墙壁大，材料来自工业制造，原材料却源于自然。

我想过要开窗，趁鸟儿们外出觅食玩耍时，偷偷看看它们的家。可是我终究没有开窗，如果它们没有外出，我大大的脑袋探过去，也许会吓着它们吧？周末的两个日子，清脆的鸟鸣在近旁响起，是阅读中的短暂、爽脆的伴奏。当鸟鸣接二连三地响起时，我会轻轻放下书本，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小憩片刻。偶尔也会躺到床上，眯着眼，任困倦在鸟鸣中渐渐散失。

每个夜晚，它们是安静的。夜幕降临的时候，它们大概就沉沉进入梦乡。我比它们忙，忙得无法与它们保持同样的作息。枝丫堆积成的墙壁，隔音效果不知如何。睡着了的它们，有没有被我忽然打开的话匣子吵醒？睡着了的它们，有没有被我忽然挪动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搅扰？睡着了的它们，有没有被我和家人视频时的笑声惊吓到？

其实，它们已经回答过我了。如此想着的我，心中涌起无边无际的幸福来。在我之前，这个房间里入住过多少旅客，他们想必也看到过这个鸟窝。他们与我做出一样的选择，微笑地注视着，安静地居住着，愉悦地听着，自顾自地忙着。数不清的他们中只要有一个人，被好奇心驱使着开窗探看，我就绝对享受不到鸟儿陪伴的惬意。不知名的鸟儿们，它们没有被吓到。我在暂居的旅店里，遇见它们真心作伴，彼此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