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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南梁 (付兴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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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兴奎

日常意义上的景点大都与它的山水有关,但南梁不是,这不是说子午岭深处的那些原始森林不够葱茏,也不是说葫芦河和她的支流们不够清澈。而是因为在南梁有比山水更值得玩味的东西。

去南梁,就像读一本厚厚的书,随便翻开一页都能发现你感兴趣的故事。你可以绕过封面一样精美的客服中心广场,到密林深处坍塌多年的窑洞里去闻一闻泥土的呼吸,到山顶上废弃多年的土堡里去望一望头顶上的天空,可以隔着玻璃用眼睛摩挲那些在展柜里陈列了好长时间的旧物,也可以走近那些长满荒草的土丘,凭吊一些久违的人和事。当然,你也可以坐在某一条河的河边或某一座山的山顶,漫不经心地翻阅一些有关南梁的历史资料,或者对着人烟稀少的林区喊上一嗓子有滋有味的信天游歌。你还可以站在荔园堡的纪念碑下,把自己直接还原到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

如果没有反复多次的行走和体验,你肯定觉得这种主基调为红色的旅游线路不会有多大意思。那是一个雨天,和一帮很文艺的朋友一起去南梁采风。行动是统一的,线路是方案里早就确定了的,但头长在自己的肩膀,你的眼睛往哪儿看,你的心里向哪儿想,那是你的自由。出发了,除了同行的伙伴,采风队的队旗,长焦镜头的摄像器材,画画用的三脚架、画板和颜料,还有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向往。

苍茫成一片的子午岭山脉已经在时光里站了很多年,建成时间不长的展览馆也做好了被人参观的准备。一抬脚,你便踏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发黄的图片,新做的群雕,很多年没有发火的枪炮,不合比例的作战地图,被风干了的红色印章,旧纱布裹着的药包,干部过冬的棉衣,战士行军的草鞋,开荒用的锄头,打碾用的连枷,装粮食的口袋,喂牲口的石槽,纺线的纺车,运输用的独轮车和老牛车,装东西用的桦树皮篓子。一切就像潮水一样簇拥过来,拍打着你没有任何准备的心理。

那些从来都没有老去的旧物,是一段历史的铁证,也是我们回不了的过去。那是一条好多年不用的进口步枪,它的准星肯定瞄准过好多人的脑袋,它的已经生锈的枪膛里肯定出入过有杀伤力的子弹,而那些子弹也肯定打死过很多该死和不该死的人。他们有的是横行乡里的恶霸,有的是为害一方的土匪,当然,更多地向我们扑过来的敌人。我们无法想象,持枪的人是怎样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他的身上有着怎样的痛苦和爱情。那个叫伙计的英雄倒下了,而这个叫“家伙”的枪支还活在世上。一只平常用来盛饭盛水的土碗投票时盛过豆子,它见证过扔豆子的人的局促与不安,也聆听过候选人的紧张和自信。我信你,我选的就是你。碗前面的人最终还是没有辜负碗后面的自信,碗后面的人至今还记着碗前面的那个人的勇敢。这是一个急救用的腰包,进口的温度计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刻度,老旧的听诊器早就听不出患者的心率,透过已经那根已经硬化的胶皮管子依然能看到血液的流动。

那些封存于尘埃深处的旧物,不仅可以在你的一念之间迅速复活,而且还可以一下子把彼此延伸到更远的地方。那是东华池抗大七分校的窑洞教室里传出来的整齐的歌声,那是770团的士兵们保持在田野里的队形,那是全村的妇女昨夜刚刚做成的五千双军鞋,那是从白区倒腾来的布料,那是孩子们在列宁小学的课本。时光老去,旧物依然,俨然一个个风干在岁月里的生物化石。

地理意义上的南梁,是开过庆祝大会、表扬过劳动能手、枪毙过反动头目的南梁,也是行过军宿过营打过仗流过血的南梁。是在展览馆能够得到完美呈现的南梁,也是从密林深处能够绕到你面前的南梁。同行的贺老师感慨地说:“相对于我们面前看到这些郁郁葱葱的景象,作为画家的我更喜欢在没有鲜花和绿叶的冬天来这里写生。”对于钟情于黄土大地的画家,再没有比那些荒凉的山、干枯的河床、破败的窑洞、零零散散的羊群,更能表现黄土高原的内涵了。其实,画家之所以成为画家和南梁之所以成为南梁,有着同样朴素的道理。刘志丹的梢林哲学和习仲勋的十大政策是陕甘边独有的发展理念,也是旧中国得到解放的样板。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边区人民好喜欢。”从处处是荒山的穷乡僻壤,到鲜花开满山陇上江南,从陕甘宁革命根据地的繁荣壮大到革命老区的贫困现状。历史经历了怎样的轮回,发展又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思考。这不光是艺术家需要思考的艺术命题,也是改革者需要改进的工作方法。

在南梁,有很多非常土气的名字,阎家洼子,张岔村、寨子湾、麻子掌,这些名字字面意思和它们所处的地形有关,也和那些年发生在南梁的重大历史事件有关。在陕西的延安、河北的西柏坡或者更多的地方,我不止一次地见到同样风格的窑洞,有些是中央领导人的办公室,有些是党中央的重要机关。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土炕,只有简陋,没有更简陋。但如果因此而看低了这些貌不惊人的窑洞,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这些窑洞所承载的,其实是一代人的理想和信念。那些住在窑洞里英雄,那些富庶人家的子弟,大都是为我们这些日子过不去的穷人利益而来的。因为这些破败的窑洞,穷人变成了主人,土窑成了圣殿。

在南梁,学习参观接受教育是真的,体验生活和提升眼界也是真的。一次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走,一次有关南梁精神的研读,一次极具史学意义的田野调查。是一帮文化人的行走,也是一群蛹的破茧。

“军队和人民西里里里嚓啦啦啦嗦啰啰啰太……”。谁的灵感突然被激发起来,大家的热情在片刻之间被这熟悉的歌声所点燃。朋友圈里的图片爆豆子一样发个不停,远处的山,近处的湖,随口吟的诗,随笔画得画,包括大家之间互相搞怪的表情。摄影家有摄影家的爱好,好看是一回事,艺术再造是另外一回事。作家们的图片和资料是他们行走的记录,也是他们铭记于心的片段和不能忽略的细节。画家们的眼睛最刁,入境也最快,只要是灵感一来,任凭你坡里洼里泥里水里,只要是能看到我眼里的,一定得画到自己的画里。

分别的时候,画家们给忙碌了好多天的南梁管委会送了几幅现场创作的作品。人物山水,油画国画,一律大写意的风格,青山、绿水、古塔、砖窑,腰鼓表演、人物特写,都是现场捕捉到的感觉。原来,除了从前一贯表现的那些风格之外,南梁竟然还可以画成现在这个样子。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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