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网首页

尚宗汉

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晌午，头脑昏沉的我，一会儿，在茫茫荒凉的大沙漠爬踄；一会儿，在老家麦地捉蚂蚱。突然间，我在一片翠绿茂密的芦草间，发现了一汪清泉。当我双手掬住清凉凉的水准备往嘴里猛灌时，手里的水却变成了三奶奶家的一碗浆水面，我正准备吃，谁知那碗却从手中滑落……

醒来，沉思半晌，不由想起三奶奶家的浆水面……

三伏天的太阳，已像挂在天空中的火球。岁大大（三奶家的儿子）从麦地回来的时候，虽步履疲惫，满脸黑汗，却手嘴不闲。他边转动着手里的割麦镰，边哼着《空城计》里的唱腔：“我正在城楼上观山景……”经过父亲饲养室时，他看到正在忙碌的父亲，“岁哥，早上我割麦走时，三娘说，晌午她做浆水面，叫我回来时，喊上你和娃。”父亲告诉他，三娘已经打过招呼了，边随手把旱烟锅递给他。

我一听，脚上像安了风火轮一样，一口气急跑三奶奶家。走进灶屋，三奶奶正在给地上洒水。见我直奔灶火堂里，“娃，先不急点火。把瓮盖上那半盆米汤端上，再拿上两个碗，去北屋。北屋方桌上有我早上烙的韭菜饼子。叫你大和大大，先垫垫肚子。”

我从北屋回来，三奶奶开始和面。我坐在一个用榆木疙瘩做的小凳子上，抓把麦草，划火柴点燃，塞进灶火堂中。霎时，锅底燃烧起熊熊火焰。

转身之间，三奶奶已经把面和好。然后，兑制调浆水汤的用料。先把泡在冷水中一把新摘带叶花椒中的冷水倒掉，再加上开水浸泡上；然后，把从菜园摘来的黄瓜洗净，切丝；再把洗净的韭菜、菜瓜花、香椿切好；接着把捣碎的辣椒倒入辣罐中，拌上少许葱蒜。这些备好后，三奶奶在巴掌大的铁勺子里，倒入七成满的菜籽油，叫我在灶火堂中，熟红油用来泼辣子、炒炒汤菜。

一切配制浆水汤的料备好，就开始兑制调浆水汤。先把泡好的半盆花椒水，倒进浆水中，再依次调入黄瓜丝、炒汤菜、熟油辣，适量盐。这样，就一盆清凉凉酸爽爽，红绿黄漂浮的浆水汤，就配制好了。

此刻，锅中的水早开了，三奶奶煮面，我往北屋端菜，三大王菜、咸韭菜，以及盐醋辣子罐、几个花椒叶馍和四五双筷子，在红漆木盘里摆放整齐。三奶奶已经舀好了三大碗浆水面，放在小木盘中。我端起小木盘，往北屋去的路上，口水早已在嘴中泛滥……

到了北屋，放下小木盘。管它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八。自己端起一碗浆水面，就狼吞虎咽地往肚里灌……

我这狼狈吃相，惊讶得父亲和大大，手拿着筷子，不约而同地两双眼齐射向我。虽然在三奶奶家吃浆水面的事，已过去近五十年，每当走过当年父亲喂牛的饲养室和三奶奶家的相隔百余米宽土路时，不由停步，仿佛我又坐在她家那榆木疙瘩凳子上，边拉着风箱，边看着三奶奶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