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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闻秦直道上铁马声 (郑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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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红

我走在秦始皇张弓拉弦准备射向北方的箭矢上。

嬴政果然狂傲,放眼出去四极八荒全是朕的天下。大地即便苍茫,朕一声令下,一道长城的屏障东西绵延拔地而起,朕一挥手臂,一条沿子午岭山脊斩削而出的直道箭一样射向北方胡族。这真是一个疯狂又完美的设计。长城为弓,直道为箭。只待朕下令扯弦,让朕的铁骑将大地踏得隆隆轰响,叫朕的威名将密林猛兽惊得簌簌发抖……

可惜,朕眼里只有天下,没有子民。他用“朕”称呼自己,把“黔首”这样一个轻贱的词语作为百姓的固定称谓。黔首,不过是扎着黑头巾在烈日下劳作被晒成黧色的万民,他们算不上一个一个独立的人,只算一个面目模糊的群体。他们没有姓名,可能连个数字代号都没有,只存在于“约(大概)……人”的范围之内。他们的命不是“朕”给的,他们的生死却由“朕”一己之念决控。

“朕”,要在北方漫长的国境上平地起一道屏障。“朕”,要借助子午岭南北走向山势修一条直戳北方的大道。“朕”一念,就能叫山崩地裂,人嚎马哭。百万乃至几百万役夫与刑徒,在铁令、铁鞭、铁拳、铁蹄、铁血驱赶下,堑山堙谷,背土负石,短短两年时间,一条“千八百里”从陕西汉甘泉宫到内蒙古伊金霍洛旗的直道就基本完成了。虽然“道未就”,但足以满足秦始皇出巡的车马通行。

我们走的寻常路,平原上可以四通八达任意选线,山区里则顺河谷蜿蜒而行,最大限度地降低修路难度。秦直道也是一条路,却不是寻常的路。哪个常人会在一座绵延千里的山峦之巅打修路的主意呢?

当蒙恬驱使百万役夫在国境线上连缀已有的赵长城、燕长城、前秦长城时,嬴政一定极为焦灼。他需要一条路。不是国境内四通八达的驰道,而是一条能让大秦兵车铁马呼啸而出的军事大道。这条路要从南至北,让秦军仿佛从天而降,直插匈奴的心脏。

焦虑中,他看到了横亘于前的子午岭。

子午岭是一道多么神奇的山峦啊,仿佛是上天为“朕”的大秦量身定做的山。统一了六国的大秦国土上有数不清的大山,可它们都是东西延绵,唯有子午岭是一道正南正北的山脉,匈奴在北,大秦在南,子午岭就是一支射向匈奴的利箭!再骁勇善战的胡族,怎能提防住由山巅飞奔而来的大军?

这个可怕又伟大的构想,一定让那一刻的嬴政得意并冷笑了。

令一出,万民哀哭。

筑长城,修直道,为皇帝在天宇下造一张拉满弦的硬弓。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巡游的车队沿秦直道浩浩荡荡出发了。

按他那伟大的构想,这条直插北胡的直道,将成为大秦征战的利箭。可实际上,即使到大秦灭亡,大秦的兵车也未能沿直道驰向北方。这条空前绝后的大道,反倒成了始皇帝殒命之道。

一条秦直道啊,对秦而言,不过是一首唱了再唱的哀歌。倒是在西汉王朝才扬威四方,在卫青、霍去病的率领下,兵车辚辚,马蹄踏踏,凯旋的战歌声声。此后,秦直道就成了一个梦魇般的存在……大夏王朝的赫连勃勃统帅匈奴铁骑,沿秦直道,一直打到关中,占领了长安……中原的大汉民族,不得不一再挖沟破坏直道以保平安。

始皇帝若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想呢?

唐代诗人陈陶有诗云: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而今,无论无定河边骨,还是秦直道边骨,都与牵挂盼望他们归家的闺中娘子重逢了。

我是两千多年后的春闺中人,在子午岭的山脊上,踏着秦代的车辙,汉代的蹄印,听着与鸟鸣 虫吟混杂在一起的哀哭。我该替遍野哀鸿冷笑一声么?

可敬重的,也就是秦直道选线于子午岭山脊的疯狂构想吧。让直道避免河流冲蚀, 不会与人来人往的现代道路重叠,从而为我们保留了一条中国古道路的活化石。也让我,得以将双脚踏在这条道路上。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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