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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低( 武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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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国荣

风一直吹着,从不间断。只是时大时小,时高时低。时而西,时而东,时而南,时而北。有时是西风北风,有时是东风南风。西风北风持续时间长,东风南风持续时间短。西风北风干燥,东风南风湿润。西风北风劲爆,东风南风温婉。西风北风一旦来临,就有可能降温,杂以沙暴,尘土。东风南风过境,就有可能回暖,杂以湿气,大地温润。北方风来,冷暖空气相遇,下雪。南方风来,暖气流抬升冷气流,下雨。雪下起来,纷纷扬扬,默默无闻。雨下起来,洋洋洒洒,声音四溅。下雪必有风搅,下雨必有风伴。雪前雪后,风呼呼地吹。雨前雨后,风呼呼地吹。落下即化的是阳春白雪,落下暂时不化的是暮秋或冬天的雪。入夜偷偷来的是春雨。春雨贵如油。春雨量小,随下随渗。夏雨秋雨量大,一旦下起来就起了水势,水在地面上找低处流淌,越淌越低,越朝前走越流量大。于是溪流涨水,河水涨水,水汪汪一片片。

风来草低。草向风来的顺方向低去。西风北风呼呼地吹,草呼呼地向东方向南方倒去。东风南风呼呼地吹来,草呼呼地向西方北方倒去。无论东西南北方向的风,只要呼呼地吹来,东西南北方向的草,没有不呼呼地倒去的。只不过倒去的弯度不太相同。西风北风以渐,草瑟瑟发抖,头深度弯去,就像人一个深度的鞠躬,诚心诚意。南风东风以渐,草摇摇摆摆,头微微倾斜,就像人一个简单的欠身,彬彬有礼。草是大地的衣服。地有裸露,草即遮蔽。即使尽量去捂了,依然捂不严实,草也算尽了全力。天时有四季,地便有四色。草生,草长,草枯,草萎,草倾其一个生命季,也要让地衣厚重。草怕地冷了,地热了。草怕天刮风,反感天降有害尘埃。草不怕天下雪天下雨。雪天,雪是枯草的大棉被,枯草是大地的贴心小棉袄。雨天,雨是绿草的甘霖,绿草是大地的嘴巴。一口两口无数口,大地通过绿草喝水,喝足水。

草是低的,紧贴着地面。微小。微小。微小。草无一例外地罔能位列伟大。除了微小,软弱,我们尚无法形容草的特性。出生便微小,长成仍微小,至秋末至入冬枯萎期而至,还是微小。大地之上,人能长成巨人,粮食能长成人的高度,树能高过人头房顶甚至崖背,草却不能,尺寸之内,则是大限。在大地与昊天之间,草与天顶的距离是最大的距离,其次才是人与天的距离,才是树木等等与天的距离。在大地之上,人有野心,树木等等有野心,一律胸怀长高做大的野心。草没有野心,一心一意贴附着大地。人以及树木等等,知道自己能长高或者有长高长大的可能,草知道自己不能长高或者没有长高长大的可能。有野心就不能安分守己。没有野心就能安分守己。草,守护着大地。生不离,死不别。草知道自己属于永生的东西,因为它把根扎得深邃,深深地走进大地的心窝。草,秋冬的死是表面的死,春天的复生,是永恒的生。草,永远是大地挥之不去、相厮相守的衣钵。大地有多久,草当然有多久。

风吹草低,是大地之上的一个情节。风吹草低,是大地之上的一个风景。君不见,风呼啦啦吹来,小草一边倒去,渐次出现,渐次推进,由原而山,由沟而谷,由谷而川,由川而盆地,以至遥远,以至遥远的遥远。这是否是一个大手笔呢,这是否是一幅大图画呢。青草萋萋,风像绸绢抚来抚去,大地旖旎。黄草戚戚,风像揉面团一样揉来揉去,大地披头散发。大地的多样性,生动性,首先由小草彰显。小草的风情万种,则是大地的风情万种。大地的风情万种,便是生活的风情万种。于是乎,水乳大地,大地多姿。

风吹草低,说来是惯见的现象。草是世界上最多的东西之一,太平常,太平凡,太普通。我们本来可以视而不见。我们本来可以不管不顾。生活的奇妙往往在于发现。美不胜收,常常在于细细地看观。风吹草低见牛羊吃草。风吹草低见石头睡觉。风吹草低见花开花落。风吹草低见溪流流浪。风吹草低见江河湖海泛滥。风吹草低见村庄变迁,城市兴衰。风吹草低,见生老病死,物竞天择。风吹,草低,大地生动,生命至高无上。

风吹草低,不是永远的风吹草低。即使多么凌厉的风吹拂,草低头以后,不是永远的低头。低头是暂时的低头。纵便风有顷刻的歇缓,都是草回头的机会。一旦时机来临,草回过头,站起来了,把自己站成原来的姿势。那南风东风轻轻地吹,哪怕仅仅倾斜了一下头发,草很快回弯头发。那西风北风烈烈地吹,哪怕把腰吹弯,草也要回过身来,腰身高高在上。这是草的禀赋,草的气质,草的生命体征。草要把自己站直了,站正了,头顶浩渺苍天,脚踏辽阔大地。草,虽小而高崛,虽微而跌宕,亦不坠青云之志。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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