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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萝卜(杨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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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亚丽

母亲每次种胡萝卜,胡萝卜籽儿都不要钱似的。还别说,我家的胡萝卜籽儿还真就不要钱。

年前,趁着价钱大,最后一畦胡萝卜,母亲才舍得刨出来。霜花覆盖着大地,泥土也上着冻。地底的胡萝卜,想无损着陆,一需要耐心,二需要技巧。

蔫巴的萝卜缨,跟死马尾巴似的,不能全揪光。留个两三寸,用来精确判断胡萝卜的位置。工具是三齿叉,齿长三十公分,要直上直下,全部没入再倾斜着用力。否则,破相的胡萝卜,身价将大打折扣。有些城里女人,买菜跟选美似的。一点破损,都是压价的砝码。

母亲弯腰刨,我蹲着捡,剥泥。线手套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我们村,菜地是白土地,喂了多年农家肥,仍带着几分黏糊劲儿。新鲜的泥土被北风一撩,黏糊劲儿立刻硬朗了。不当心,便会撸破胡萝卜本就单薄的外皮儿。只能用巧劲儿。至于怎么个巧法儿,无法用文字描述,只能通过无数次实践才能掌握。剥去泥土的胡萝卜,得赶紧用草苫盖上,不然马上会冻成冰疙瘩。

胡萝卜埋在泥土里,看不出高低贵贱。一旦出土,三六九等立刻分明。体态匀称,肤色艳丽,光滑直溜的,自然是上品。品相最差的,猪都不好好吃,它们有的像八脚章鱼,浑身还长满白须——这哪里是蔬菜,海怪还差不多。有的疙疙瘩瘩,疤疤瘌瘌——可以做根雕了。唉,龙生九子,地生百子。母亲叹气。我倒觉得有趣,这个像兔子,那个像螃蟹,越看越觉得土地的玄妙。

装车了。海怪系列胡乱垛到筐里,切碎煮了喂猪。母亲会在上品里再做一次筛选,选出二十来个,拧掉萝卜缨,不敢用刀切——这些是种子选手,要埋在早就挖好的萝卜窖里。其余的,一律拉到城里,走上市民的餐桌。

刚打春,风也柔和,光也明媚。酥软的泥土冒着热气儿,等待人们春耕。

种子选手,也只能栽在田埂上。除了土豆,其他块茎植物,如藜芥,蔓菁,白萝卜,种在田埂上的居多,它们照样发粗长大。田埂地势高,不受水淹之苦——块茎植物怕涝。田埂里埋的粪疙瘩多,底肥充足,一个个当然拳大胳膊粗的。

栽下的种萝卜,不出一周,就会冒出黄色的嫩芽。随着气温增高,头上的缨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旺。一直长到初夏,抽出的花梗上,会绽开一朵朵小伞。花朵细碎,白中透着淡淡的红,挤在一起,不几日就会变得苍黄,是菜地里一道无人观赏的风景。白萝卜花儿呢,娇俏可人,我见犹怜,更别提蜜蜂啦蝴蝶啦。胡萝卜,白萝卜,都是萝卜。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胡萝卜的种子,圆,扁,薄,轻,周边长满毛刺。如缩小版的风火轮。花伞完全成熟后,这才揪下花头,挂在房檐下干透。播种前一天,母亲才把花头放在簸箕里,使劲揉搓,分拣干净。攥一把在手里,毛茸茸如一只鸡雏。

辛苦得来的萝卜籽儿,被母亲大把撒在三寸深的土沟里。看母亲如此“阔绰”,我忍不住提醒:太多了,多浪费啊!有钱买籽儿,没钱买苗儿——深谙庄稼天性的母亲,是在告诉我:单个胡萝卜籽,力量微小。它们只有抱团形成合力,才能推开头上的泥土,跨出生命征程的第一步。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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