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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驴(任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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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万军

过年前的时候,得空回过一趟老家,看了曾经居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庄子。我们全家搬走以后再就很少回来,门前老树犹在,院外一溜敞口的破窑洞,有原来的牲口圈,土槽已经塌了半边。

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有物是人非之感。那曾经饲养过的驴,装点过我们安宁平静的生活,和我们一起度过了衣食丰足的日月,不禁陷入回忆之中。

在我们那里,驴虽属于生产队,但是为方便社员家里驮水拉磨,也都分散在各家各户饲养,所以家家户户都养着驴。我家养的是一头草驴,就是母驴。分队之前,一旦产下驴驹,长得大些的时候,就被生产队分给缺牲口的人家使用了。到后来分队的时候,这头草驴自然就归我家了。虽然这驴也是颇有些年岁了,但是在套上车往地里送粪、套在石磨子上拉磨、驮上驮桶到沟底驮水的时候依然给力,甚至耕地的时候套上犁杖也不逊于牛,速度也还比牛快。这是驴的优势。更重要的是,这是草驴,能生养。分队后再产下的驴驹就属于我家的了。

说实话,这驴对我家的贡献甚至比牛还要大,用途比牛还要广。但是毛病也不少,让人又爱又恨。比起老实温驯的牛,这驴也实在是太奸猾了些。

下沟坡的时候,老是要啃碱土。我们搞不懂驴为什么要吃碱土,驴应该吃草、奢侈一点也可以吃饲料,怎么能吃土?所以对这种行为必须要制止,但是它就是偷偷摸摸地吃。因此,我们对它的印象就不好了,觉得它表现不好。现在想来,估计碱土里有它需要的养分,比如羊也爱吃碱土。试想想,也许碱土里也含有某些微量元素,或者也含有盐分,正是它所需要的。

驴会偷吃,绝不会像牛一样忠厚老实。套上拉磨的时候,我们也进行了一定的防范;给套上笼嘴、蒙上眼罩、给驴嘴和磨盘之间安装上挺棍。要不是有这些措施,一旦你忙着箩面的时候,它会停下来把磨台上的面不要命似的往嘴里大口地吞。即使如此,它也是会想方设法弄掉挺棍,然后嘴就朝着磨台上凑。由于给套着笼嘴,它也就能透过笼嘴缝隙尝到一点点面粉。但是这破坏性极强,把磨台上的面粉弄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没办法,先忍耐着,等磨完麦子之后,先解套,再拴在木桩子上,拿鞭杆给狠狠打一顿。

家里有一副驮桶,平常让驴驮着到沟里驮水。驮桶是架在驴背上的专用驮水的水鞍子上。为了避免滑落,就在驴身上和水鞍子之间套上绊绳,起固定作用。如果方便的话前后都套上绊绳:前绊套在水鞍子和驴脖子上,后绊套在驴尾巴根和水鞍子上。可是我家是下去时是下坡,回来时只有上坡,所以为了省事就只用一个绊绳来回换。

一次下沟驮水的时候,到水泉处,灌满水,换好绊绳,开始上坡往回走。在半坡的转弯处,突然下来了一群羊,驴一惊,就掉头朝坡底下方向跑。这一来,水桶滑落下来摔在地上,木桶也摔破了,水也淌差不多了,驴顺势一屈身,脱身出来,一溜烟就跑远了。完了把水桶扛回去,父亲想办法补桶。修补水桶是很麻烦的,他一边补一边骂。说怪那谁谁把羊迟不赶下来早不赶下来,偏偏这时候赶来,把驴惊了。我说也没办法怪人家,他也不知道这时候我赶着驴上坡。父亲又怪驴,羊又不吃它,又不是没见过羊,居然看到羊群能惊了。自然也不能怪我,我一个小孩子,我能拿它有什么办法。父亲说谁都不怪,我这气往哪出呢?父亲陷入了迷惘之中。

然而这驴竟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增长了一个经验。以后驮水它想偷懒的时候,就在灌满水往坡上走的时候,就突然掉头,试图把水桶摔下去。发现了这个苗头,我也就给前后都套上绊绳,要是爱负重走路了就来来回回在这坡上多走几趟。这驴没有得逞,以后就老老实实地驮水了,再没有出过幺蛾子。

但是无论如何,这头草驴也算是我家养的时间最长的了,它虽然不太老实但是功劳苦劳都有。往地里送粪、驮水、拉磨、运送各种农产品,样样都离不开它。更可贵的,是它每两年都能产下一头驴驹,于是我家连驴带牛,存栏牲口常有四五头之多,每年或牛或驴,总能卖出去一头。这样,我家在我们当地也是让人羡慕的殷实之家。有人指着我说,这娃将来长大了娶媳妇都不用发愁了。确实,后来看《红高粱》时,里边一头大黑骡子都能换得一个九儿。但是后来我通过念书考上学跳出农门,这些曾经的设想的前提也都不存在了。

上大学后,同宿舍几位舍友都买了收录机,我们学英语也得听英语听力磁带。暑假回去和家人申请买收录机的经费,母亲说:行啊,把这个小驴驹卖了,就差不多了。我一看正在院外撒欢的毛茸茸的小驴驹,实在可爱,就不忍心了。拿这么可爱的活生生的小驴驹换一个没有生命的收录机,实在是划不来。所以当场就牙一咬心一横:我不买了。

我在城里工作后,我们全家都迁徙到城里生活,所有与牛羊牲口有关的事情都随风而逝,了无踪迹,只有留存在记忆里。曾经到河北去,见到遍地都是开着“驴肉火烧”的馆子,生意十分火爆。原来,驴的用途只有提供肉食来源了吗?肉被人吃、皮被人用来熬胶。时代的变迁,驴的命运,让人同情不已。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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