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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卫权 | 槐花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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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县城,不知四季更迭。一日走进菜市场闲逛,突然眼前一亮,只见菜摊上,卖槐花的排成几行。槐花有的花蕾绽放,有的半苞半绽,有的是未开的花苞。据我多年吃槐花的经验,花苞太小,它的甜味和香味都还没有出来,吃起来口感不佳;如果花朵越大,则表示开的时间越长,香味和甜味已经都散发出去了,而且其中还可能会有小虫或虫卵,因此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最好吃,不管蒸疙瘩、捏包子还是做煎饼,都属上品。

我问摆摊的大娘,你这槐花咋卖?

一斤三元,你看这槐花成色,刚捋的,未开,全是花苞,蒸疙瘩最好吃。我说不贵,一斤只有三元。大娘十分热情,迅速从袋子里抓出一把槐花让我看。经不住大娘的游说,我蹲下来,满满装了一大袋子,一过秤,十一斤。回到家,妻子惊喜异常,说,放在冰柜里冷藏上,想吃了取一点。老婆蒸了两碗槐花疙瘩,用热油泼了,拌上蒜泥炒汤,放上味精盐,加点香醋,家人各咥一碗,吃毕抹着嘴说味道美极了,还想吃。

我说我不太喜欢吃槐花,童年叫这东西吃伤了。

妻子说,你不能忘本,槐花可是救过咱们的命啊!

妻子一席话让我想起童年吃槐花的岁月。七十年代中期,我十来岁,印象中好像一直填不饱肚子。那时候家家缺主粮,仅能吃个半饱。每到槐花飘香的季节,村里的青少年疯了似的,每人寻一根长杆,杆梢绑着一个铁丝拧成的小铁钩。小槐树能摘上的早叫大人摘掉。够不着的,都是树梢上的槐花。我们那时年龄小,爬树一个比一个顺溜。双手抱住树身,腿一夹,往上一纵,眨眼间就骑在树杈上。然后伸出长杆,瞅准一嘟噜一嘟噜厚实的槐花,熟练地用铁钩一钩,只听“蹦”的一声脆响,一嘟噜槐花应声落下,下面仰着脖颈的妹妹从空中接住。马上放进蛇皮袋子,又一嘟噜槐花落下,又接住,不一会蛇皮袋塞得满满的。有时小树上被捋光了,村里好多大槐树上爬满了大哥大姐,他们折了槐花穗,叫着自己弟弟妹妹的名字,瞅准了才往下扔。树底下有眼尖手快的,马上接住,一溜烟拿上跑远了。

“你等着,下来了和你算账。”哥哥姐姐下了树很少有人和少年儿童算账的。那时感觉村里槐树不多,有的年份槐花结得繁,有的年份遇上霜冻几乎没有槐花。等花期一过,槐树惨不忍睹,有的被折了梢,有的被劈了杈。好在,槐树主杆总是挺拔而立,默默无言。第二年又重发新枝,槐花蓬蓬勃勃,又供人们采食。

槐花洁白,有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采摘槐花的几天里,是人们最忙的几天,崖畔沟洼,院面地塄,凡是有槐树的地方是人最多的地方。嗅着槐花的芳香和丝丝甜味,饿极了的我,抓起盛开的沉甸甸的槐花穗,往嘴里不停地塞,不停地嚼,香得嘴角涎水外流,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一直响个不停。母亲说,生槐花不能多吃,会拉肚子的。但那时我饿得不行啊!觉得槐花不是一般的好吃,而是相当的好吃。结果吃得多了,肚子就吃坏拉稀,肠胃受凉,成了病根子。

那几天家里顿顿主食是槐花。母亲捋上半盆槐花,用凉水淘洗干净,滤干水分,里面撒上红高粱面粉,然后用手搓揉,直至面和槐花粘在一起,团成块状后放入锅里蒸一小时出锅,搁案板上。兄妹四个你一碗我一碗,撒一点盐沫,风卷残云,一扫而光。四月天,上顿下顿,不是槐花疙瘩、槐花包子、要么槐花稀饭。我吃得反胃,一见槐花就哭闹。但家里除了槐花,没有其他饭吃,不吃也得吃。囤里没有小麦玉米,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高粱。高粱面色红味涩,和本来香甜的槐花拌在一起,味道反而难以下咽。我们兄妹饭量大,母亲一做就是两大蒸笼槐花疙瘩。我不喜欢吃,顿顿只吃一点点。四月天气,气温高,吃不完的槐花疙瘩长出了白毛。想吃其他的丁点没有,第二天、第三天还得硬着头皮吃。

槐花花期只有半个月左右,花期很短,所以采摘槐花要十分及时,不然很可能会错过这道美味。我们每天除了吃新鲜槐花外,还将槐花一袋又一袋背回来。母亲催赶着我们,赶紧捋,抢好天气晒。晚上,我们坐在小板凳上捋槐花。拿起一嘟噜槐花,先去掉花梗,捡净槐叶,对着笼筐,一捋一把,直至将当天采摘回来的槐花捋光捋净。槐花枝上有细小的刺,我心急,有时手被刺得满是血痕,也不觉得疼。第二天趁着阳光晴好,场院里铺开一张塑料纸,将槐花倒上去,用手拨开,经过初夏太阳一天暴晒后,槐花很快晒蔫,母亲边晒边揉,最后槐花彻底晒干。傍晚时分,我们兄妹将干槐花装进塑料袋子里,扎紧口子,提回去放在干燥处,当粮食贮存。遇上不好的年景,空空的粮囤里全是晒干的槐花。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槐花开败了,没有新鲜槐花可摘了,好在家里存贮了十几袋子干槐花。每到做饭时刻,母亲抓几把放进盆里,用开水一焯,不一会干槐花变软。因为泡软的槐花难熟,里面必须放点碱面,揉匀,再拌上高粱面,蒸四十分钟后出锅,味道没鲜槐花好吃,嚼起来费劲,口感不好。槐花吃多了,我肚子胀病从此就落下了病根。

童年,我在吃槐花岁月中度过,年年如此。直至土地承包到户,我才有幸吃上了白馍细面,才逐渐疏远了槐花。想不到三十多年过去,人们在吃饱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之余,又吃起槐花来。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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