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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农历十月的天气，我已感受到冬天的寒气了。

回老家给父亲上坟，感觉鼻子发酸。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年了，每每提起，总觉得那一份疼痛一直都在心底某一处暗藏着。

跟哥约好一起回老家，简单的早餐后，就着急赶路了，虽然不是很远，但心里总觉得故乡的路是遥远的。远远看见无数次魂牵梦绕的村庄，那么安详、亲切。这里承载着我儿时所有的欢乐，储存着我一生最无忧的时光，这里每一寸土地都珍藏在我心底。我抑制不住兴奋与喜悦，偶尔遇见村里年纪大一些的长辈，看到他们似曾相识的笑容，心里便说不出的感动，这一份久违的乡音乡情从未因时间而淡漠。

我整个少年时光都是在这个村庄度过的。长大之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我终日忙碌于自己的小家，也因父母不在老家居住，因此很少回去。近几年，每次回老家，几乎都是奔丧，一次次生离死别的场景开始让我害怕回到这里，面对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去，每一次含泪回来，带着无比的心痛离开，一场场活生生的割舍，一次次撕心裂肺的悲痛，如果成长注定要经受这样的生死离别，我宁愿不要长大，让时光永远定格在童年那段无忧的岁月里。

父亲兄弟三个都已经因为病痛相继离世，这个记忆中的故乡，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声，再回来，便是这长满荒草的坟墓。每走近一步，心就一丝丝地隐痛。已过不惑之年的我，早已明白，生死轮回是人间常态，而当面对亲人，依然还是那么的悲痛不已，许是陪伴他们的时间太短，抑或是这些年一个人孤寂的日子里太怀念他们给予的疼爱吧。

收回思绪，漫步乡间熟悉的小路上，身旁三两陌生的少年欢笑着一晃而过。他们的脸上充满天真无忧的神情，犹如曾经年少的我。故乡还是那个故乡，故乡的少年亦非昨日，而我已成为故乡的客人，匆匆地来，匆匆地又走了。

正好也是周末，就想着顺道回城里看望母亲。提前没告诉母亲要回来，进门的那一刻，她有点意外，蹒跚着走到门口来迎接，“你不说不回来吗？怎么又回来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紧接着就絮絮叨叨地说，天冷，还跑来跑去的。其实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盼望我回来，虽然有时候也惹她生气，但是这些都不及我回来陪在她身边的那份满足，没有人能比我更懂母亲的心思。

风刮了一夜。迷迷糊糊的听见母亲说，睡觉也不关窗户，风那么大，不知道冷也不怕感冒，那么大人了，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一刻，我满足于我只是个女儿，是个可以肆意挥霍母爱的女儿。母亲轻轻地给我掖好被角，我翻身，故意闭上眼睛继续装睡，心暖的跟抱着火炉似的，鼻腔里却有一股酸涩，这样的幸福于我而言，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回家的日子，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进厨房了。跟嫂子一边拉家常，一边做饭，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夹杂着我们对于厨艺的讨论。偶尔，母亲会来看一眼，也参与着给予一点建议，我就让她赶紧出去，坐等吃女儿做的美食，让她也尽情享受一下做母亲的快乐。屋外，狂风肆虐，屋内，温情四溢，我无比享受这种与家人安暖相伴的时光。

下午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拗不过友人的执着，就跟她冒着严寒出去小聚。我们临窗而坐，饭店的窗户设计的很有年代感，小方格雕花的那种。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看见她拿出不知何时准备的酒，我们相视而笑。饭吃得漫不经心，话聊得漫无边际，而雪，正漫天飘洒。

这些年，日子磕磕绊绊，虽不能心随所愿，但一家人安康顺遂，也是一种幸福。偶尔，也有一些以为看淡的、释然的事，在某一刻，依然充斥在胸腔，憋屈难挨，哪些悲伤是可以流放的，哪些坚持是值得的，到最后还是走不出心里的那道坎，罢了，就这样了，就这样吧。

呼啸的风声小了，雪越来越大，天慢慢地暗了，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下，纷扬的雪花被映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随意、轻盈、落地无声，却激起了我心底无限的思绪。日子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几十年，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里的东西不仅没有淡忘，反而更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甚至出现在梦境里。曾经的年少轻狂、踌躇满志，曾经的无知无畏、意气风发，都被岁月打磨得没了色彩，没了棱角，越来越觉得惶恐，总觉得日子被自己虚度了，尽耗费在暖衣饱食里，时光也终是被我辜负了。

踏着初冬夜晚的这一场雪，还没到楼下，就看见客厅温暖的灯光，知道母亲一定在等我，便不自觉地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