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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印象,从西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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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东报

每一个写作的人,大抵内心都有凝重且浓厚的故乡情结,托付着心中的柔情和笔尖的文脉,鲁迅先生作品中频繁出现的绍兴故乡,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两边,粉墙黛瓦、竹丝台门,小学教科书里出现的三味书屋、百草园、少年闰土、咸亨酒店等故乡人与物穿插其间。又比如沈从文笔下静谧又安详的湘西边城茶峒古镇等。

在那熟悉而又遥远的故土之上,无论时间向前走多远,你走了多远,记忆总是时不时触摸故乡的原点。可以说,从小时候起,我对城市的全部概念和认知发端,都源自西峰。高原上的城市自然比不上江南水乡的别有韵味,但却自有气象风骨。老家的村子离西峰城区其实只有20公里左右的路程,不算太远,从我记事开始,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城是坐在家长自行车后座上来城里走访亲戚。那时的西峰城区,面积还比较小,地标建筑就是小什字的百货大楼,主街道就像以小什字为中心展开的十字架一样,南北街道较长,东西街道较短,后为住宅前为店的布局风格。小什字的百货大楼因其外形酷似《西游记》中唐僧所佩戴的毗卢帽,我们以“唐僧帽子”来诙谐称呼。百货大楼附近有专门照相的摊位,至今,还保存了我小时候和母亲来城里留下的一张珍贵合影。整个城市的底色,和那厚重的黄土一样。

小时候印象中的西峰,相比乡下是一个时髦的地方,大街上,俊男靓女骑着当时流行的山地自行车,穿紧身的健美衣裤,臀部被高高地托起,就像一只只翘着屁股奔驰的螳螂,一溜烟而过。那时候,我在想,我要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一样潇洒多好。

如果说之前都是浮光掠影的惊鸿一瞥,直到十三岁那年,到庆阳一中上高中的三年,才算是和西峰有了更深入的接触。庆阳一中所在的街道上,有很多卖电视、音响设备的门店,每到黄昏时分,各家门口摆上卡拉OK,追求热闹的人们像一片片花瓣簇拥着花蕊一样。那时候流行的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等港台MV(音乐录影带),屏幕上载歌载舞的靓丽明星,每一首歌都洋溢着关于爱情或甜蜜或青涩或渴望或失望的情感,就像初春的小雨降落在这座小城,沁润人们的内心。加上隐藏在各条巷道里的录像厅,就像一个个急于表达的嘴巴一样,时不时冒出一段港台腔,整条街上流淌的都是浓烈的玫瑰香味和明艳的霓虹色彩,飘散着花蜜一样的香甜。

毕竟,热闹和喧嚣都是属于别人的,属于自己的清苦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们的宿舍由几间废弃的大教室改造而成,总共住了40余人,四面漏风。第一天,早上急促的上操铃声响起,匆忙中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了,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声“衣服都在进门的一个空床铺上”,原来是小偷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把住宿的同学衣服集中起来,全部搜了一遍。我现在还在想,这个小偷真是够笨的,竟然对一帮穷学生下手。

高原上的冬天格外冷,一场大雪,晚上看书时,遇到自习室不开门,只能在雪地的路灯下,借着灯光看书,冷了就跺跺脚、搓搓手。那年冬天,记忆尤为深刻的是,电视上正在热播《新白娘子传奇》,无数个喇叭像约定好了一样,齐齐播放该剧的主题曲《千年等一回》,曲调凄切,哀怨悱恻,和这浓厚的寒意一起袭来。仿佛那声音不是从音响传出来的,而是街道另一片雪地上,昏黄的路灯下,同样有一位女子为自己的爱情在寒天雪地里哀声歌唱、坚持追求,只是我们的目标各不相同罢了。

残风携裹着雪花和无情的寒冷,扑向这几间四面漏风的宿舍,我们晚上睡觉时,即使连鼻孔里呼出的热气也不能浪费,把鼻头埋在被窝里取暖。每周回家取一次馒头或烙馍作为一周的口粮,天冷时,冻得硬如铁块;天暖和了,周三的馒头就开始发馊长毛了,拔掉长出的绿毛,开水泡软,一直坚持到周末。有时候能积攒点钱去街道吃一碗牛肉面、酸汤水饺或者喝一碗羊肉汤,就觉得太幸福了。记得有一次考完试,开水泡馍吃着实在太无趣了,我在教室里搜集同学们干吃完方便面未拆开的调料包,恰好被监考老师看见了,问我在干什么,为了避免过分尴尬,我竟脱口而出“我找一下自己的书”,化解了这个局促的场面。

高二的冬季,我们几个同学在庆阳师范学校(现为庆阳第七中学)后面的民房租住下来,冬季可以烧炕取暖,因为没有经验,塞进炕洞的煤渣一直没燃烧起来,直到有一次,我们在马路边捡了一些干柴点燃,结果那个晚上,那些沉睡的煤渣就像沉寂已久的火山爆发了一样燃烧起来,炕席中间被烧了一个洞,我们被烟熏醒,当时的情景就像刚起牌的麻将一样,热炕的四周各一条,中间热得受不了,我们不自觉翻滚到炕沿四周,我的脚踝被烫了一个大水泡,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享受一个久违的、温暖的甚至火热的夜晚。

高中三年的清苦生活一晃而过,后来到了兰州上学,以及到北京等地求学创业,不断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远方到另一个远方,也走过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城市,但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20世纪90年代的西峰,因为那是寄托了少年时期对生活全部憧憬和希望的地方。如果生活与梦想有驿站,那时的西峰就是最初梦想的起点。如今,每隔几年,探亲访友,甚至出差路过,都能顺便回家看看,西峰也以挺拔努力的姿态,不断整合各种资源和优势向上生长,给这座城市的人们谋求新的幸福和希望。城市的版图在前进的张力下,如水波一样层层扩大,我们过去租住的民房,早已成为了现代化的居民区或市政设施,连那个照相留念的地标“唐僧帽子”,以及小什字的黄河古象雕塑等,也因城市新的规划需要被拆除了,记忆中的西峰,只能以记忆图腾的形式和那张老照片,永久留存于心底。

如今的西峰,通过高铁、飞机和高速公路等方式,不断并入国家的交通网络系统,逐渐四通八达。不禁想起以前上学时寒假回趟家,那种艰辛曲折,就像华工下南洋一般坎坷,被倒卖火车票的黄牛盘剥,被各种黑车甩来甩去,像货物一样被装填在各种交通工具的狭隘空间里。如今即使大清早从北京出发,落地还来得及享受一碗清汤羊肉的早餐。往昔干旱少雨的高原城市,通过海绵城市集雨工程等科技手段,竟然在旱地上创造出了一片片水波荡漾的湖面,如同城市明眸善睐的眼睛,神采增添不少。我们那时候上学,经常刮起沙尘暴,没有硬化的操场,漫天黄土,随着国家退耕还林、还草等政策的实施,气候也很识趣,极端天气越来越少,风调雨顺,城市变得越来越亲和秀丽。总之,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座城市的记忆,依然固执地停留在过去的西峰,灰黄的底色、低矮的楼房和简单的街道,还有托付了自己最初对城市生活的渴望和憧憬,以及同窗年少时用最虔诚的情感缔结的友谊,那里有你深爱的人和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多少年来,自己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又像是匆匆过客,我们都骑着时间的白马嗒嗒而过,照片上的青涩少年已渐显沧桑,当年俊秀美丽的母亲,已是七旬老妪。城市也不断把骨骼伸展,把记忆隐藏在身后,那一首首牵肠挂肚的词牌和曲调,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块骨骼,或一片记忆,时不时摇动情愫的树冠,陡生春风波澜。那些关于年少青春的记忆,伴随着一座城市的最初底色和图腾从心的最深处打捞而起,同时晕染关于故乡的底色。

让每一次漂泊和出发更有力量

李光涛

西峰,董志塬,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家乡的方向,是记忆深处最美的凝望,太多的情景再现,太多的思绪泛滥。转眼间,离乡近20年,时不时想起那座厚重的黄土塬,无数次穿行而过的小什字,绿树成荫的桐树街,还有连接西峰与老家乡下的蜿蜒土路,弥漫在老屋旧舍上的袅袅炊烟,田地里辛劳的父母,以及亲人故友们。月是故乡明,远方的故乡,我们生活的西峰旧城,已遥远成一个记忆,她是鲜活的,也是模糊的,我觉得我有责任,通过文字的形式将她刻画留存。因为疫情的原因,很久没有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个夜里我面向故乡的方向,仰望长空,思念向故乡生长,星月交辉,那是一个个故人的笑脸,让人梦想神交,望眼欲穿。

如果说,我是一支箭,那么西峰就是一张拉满的弓,让每一次漂泊和出发更有力量;如果我是一条奔向远方的河流,故乡就是发源地,那里是根脉所在。时间向前流动毫不停歇,我们不断成长,这座陪伴我年少青春的城市也在不断成长,我希望她越来越美,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游子的归来。 


编辑:刘家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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