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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炳丨被遗忘了的黄米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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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黄米干饭,现在的年轻人几乎不知为何物?更不要说吃过了。

黄米干饭是过去饥荒年月里陇东乃至西北地区庄稼人常吃的饭食,它是用糜子经石碾脱壳后的黄米做成的。

糜子原名叫黍,是一种古老的粮食作物。据记载,糜子在黄河流域的栽培历史可以上溯至一万年前,成为史前人类重要的食物来源。它历经数千上万年,养育了华夏先民,也孕育了华夏文明。

因为糜子对气候和土壤要求不高,耐寒冷,耐瘠薄,适应性强,产量稳定,成为干旱少雨的西北高原上人们长期种植的粮食作物,是世代环县人食用的主要食粮。

我小的时候,老家人吃粮一直很困难。那时,缓解吃粮紧张的困境,就是大面积种植糜子。每年农历三四月间,正是播种糜子的季节,如果连续几天阴雨, 队长就带领全队社员抢墒开荒种糜子。我刚念完村学,辍学一年多,回家跟着大人劳动挣工分,亲历过生产队开荒种地的劳动。一二十对耕畜,六七十号男女老少,在一个叫背洼的深沟坡洼,摆开阵势开荒种糜子。那畜耕人挖的壮观场面,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农历三四月播种的糜子叫“大糜子”。它是相对于农历六月初播种的一种小糜子而言的。“大糜子”又分为“硬糜子”和“粘nián糜子”(老家人叫rán糜子)两种,“硬糜子”碾成的米大都用来做黄米干饭。用黄米磨成面粉发酵蒸制成的黄米馍馍,形似锤子,老家人形象地叫它“米面铜锤”。“米面铜锤”吃起来柔软可口,别有味道。而“粘糜子”碾成的米则是酿制黄酒的原料。黏米还可以磨成面粉,发酵成“粘面”,用清油煎炸,出锅后浇上蜂蜜,劲道香甜,是陇东传统的美味小吃。

生活困难时,到了农历八九月,糜子成熟收割打碾,家家户户等着锅里下米,还有修路筑坝的民工和上学念书的学生,也等着拿口粮。于是,老家张坪那孔敞口的破窑洞里,就昼夜不停地传出“咯吱、咯吱”的碾米的声音,这种“咯吱,咯吱”的碾米声一直持续到腊月。我曾多少次夜半随母亲吆驴碾米、生火做伴。

做黄米干饭看似简单,但也是个技术活儿。煮黄米的水要充足,宁多勿少,水烧开之后,黄米再下锅,而且要大火煮,并用铁勺不停地搅。这样做,一方面不至于米粒沉入锅底而煮糊,另一方面可使米粒均匀受煮。煮到米粒略微“开花”,就要“撇汤”,即在空盆子上搭上竹篾笊篱,用大勺舀出米汤,经笊篱滤出米粒(煮了米的汤不能倒掉,以备饭后饮用),再根据米粒的生熟程度倒入适量的清水,用文火焖蒸一二十分钟即熟。

在我们老家,黄米干饭有两种吃法,一种是黄米干饭配以烩白菜、洋芋汤或南瓜汤,这是惯常吃法。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人们过红白喜事,就用这种黄米干饭待客。另一种吃法,则是把洋芋削皮切成小方块,和黄米一起下锅。这种做法比较简单省事,是庄稼人在忙碌的劳作中应运而生的吃法,老家人把这种黄米干饭叫作“洋芋干饭”。洋芋干饭吃起来特别有味,我从小最喜欢吃。不论后来离家上学念书,还是学校毕业后参加大队、公社“基建队”的修路、筑坝、平整土地劳动,大灶上的洋芋干饭我始终没有厌弃过,反倒越吃越爱吃。

多年的历练,让我做洋芋干饭的技术炉火纯青。其他人一般用铸铁锅做黄米干饭,是因为铸铁锅底厚实而不易焦煳。我却用铝合金锅在煤火炉上做,且能将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而不焦煳。单凭我的嗅觉,就知道黄米干饭该什么时候起锅了,这时候,打开锅盖,那蓬松绵软的洋芋干饭,便散发出米香和洋芋块混合的诱人气味来!

离开乡下学校后,就很少吃到黄米干饭。进入20世纪90年代,农村人的生活有了很大改善,都以小麦为主粮,黄米干饭逐渐退出了农村人的饭桌。这时候的农村人将糜子碾成米,主要用以喂养肉猪。黄米干饭饲喂的肉猪,肉质优良,味道绝佳。后来,农民逐渐进城,喂猪的人家少了,糜子也种得少了。再往后,现代医学将高血压、高血脂等疾病与猪肉联系到了一起,喂猪的人家就更少了。同时,糜子在粮食市场的价格很低,农民几乎不再种植,倘有我这样爱吃黄米干饭的粗人,还想种点糜子,但是,零星小块的,经不住麻雀糟蹋,还是干脆不种!

如此这般,糜子就从农民的土地上渐渐地消失了,黄米干饭也从我的心心念念中慢慢淡化,甚至忘却。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近年来,环县组织倡导农民充分发挥地域优势,合理开发小杂粮产业,通过订单种植、规模发展等助农致富举措,使得糜子等多种小杂粮又焕发出新的生机。一位亲戚告诉我,今年他通过土地流转,种植糜子100多亩。一户人家种植这么多的糜子,这是我前所未闻的事情!

如此说来,多年未吃的黄米干饭也会重回我的饭桌!


编辑:刘家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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