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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读书丨梅 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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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忖芝,作家。出版长篇小说《挣钱》《黄土女女》《西部草莽》和《凤冠出世》等四部。有作品发表于《飞天》《中国作家》《延河》等文学期刊。先后荣获第三届、第五届甘肃“敦煌文艺奖”。其中《黄土女女》荣获第十二届“中国人口文化奖”。 

梅瓶

作者:汪忖芝 朗诵:宋飞

图片来自陇东报全媒体图库  

金虎虎媳妇与王年年的二嫂是堂姊妹,而且金虎虎跟王年年年龄差不多,亲戚加邻居,两家自然就走得比较近些。前些年,只要有空,王年年就和金虎虎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打牌或看录像,尤其到了过年期间,你来我往,两家的关系似乎比二嫂与金虎虎还密切。

王老大也就是王有年在给塔庙村修公路的那一年,王年年替大哥在工地上负责监工,砂石车来了,给记记账,进度慢了,给催催工,民工之间闹起矛盾了,给调解调解。说起来这个工作也比较清闲。金虎虎每天送了豆腐回来,路过就要和王年年聊一阵子,或蹲在路边,喝一喝啤酒消遣。

有一天,金虎虎挑着一担筐到工地上来转悠,叫王年年陪他去挖碱土,说家里做豆腐的碱土用完了,需要挖一些,王年年就陪着他到山旮旯里找碱土了。

碱土一般集中在山崖下面的墙壁上,有些废弃的破窑洞壁上也有碱土。两人在山旮旯里转悠时,王年年发现一处靠山的废弃庄子里有几孔卸了门窗的破窑洞,他看了看这几孔窑洞的状态,觉得还有点安全性,就自个儿进去,发现窑壁上有一处土质发黄,喊金虎虎进来在这里挖一挖。金虎虎站在窑口,有点胆怯,王年年说:亏得你还经常挖碱土哩,真是个屁胆子,快进来,没事!金虎虎就提着镢头进来了,挖了一点土,用嘴一尝,立即说道:嗯,这里土好,你尝尝,看这土涩不?王年年说这个还用我尝,你做了多少豆腐,估计吃的碱土比我吃的豆腐都多。金虎虎说你尝尝,也取个经验嘛。王年年一尝,觉得挺涩的,金虎虎说碱土好了豆腐出锅快,还嫩一些。没想到你瞎雀碰谷穗,碰到了这么好的碱土!你先在这里挖吧,我再找找。说着,将小铁铲和筐给了王年年,他提着另一只筐,在王年年身后的墙根处且铲且寻找了起来。一边铲还一边告诉王年年:挖上一些了,再尝尝,如果不涩,就停下来。

王年年说:知道了。在铲土的过程中,王年年感觉小铁铲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出现了两个麻钱。王年年捡起,用手指捻掉土一看,是个“至道元宝”。 王年年心里一怔,立即想起了爷爷送给二哥的那个唐代铜镜,听说那是太爷挖庄子时挖出来的,证明是古墓里的东西。这个破窑洞里出现麻钱,证明有人曾经藏到这里的。王年年心里不禁一阵惊喜:这里面有麻钱,难道没有其他东西?遂偷偷瞟了一眼金虎虎,发现他刚转过脸来,和自己打了个照面,但很快又转过了头,撅着屁股继续刨着碱土。王年年发现金虎虎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挖到了什么,就赶紧刨土埋住了麻钱,假装在旁边铲,铲了几下,用嘴一尝,说碱土不太好了,就磨蹭到了金虎虎跟前,准备在金虎虎挖开的地方取土。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老大的叫声,“年年——年年——”叫个不停,由于修路的地方就在这个窑洞的对面,虽然距离比较远,但隔沟喊人,还是很清楚的。王年年被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叫急了,出了窑洞,高声回应,啥事?王有年说:你死到哪里去了?拉沙石的车坏到路上了,你赶快去看一下。

那车是王年年的,以前给村里的沙石厂拉砂子,现在给老大的工地上拉,为此他专门叫了个司机,平时是司机带车干活。

听到车坏了,王年年有点晦气,给金虎虎唠叨:老大平时都在城里,今天我刚出来,偏偏就回来了。金虎虎说那你赶快回去,王年年忙给金虎虎的筐里铲土,要求一起回去,说车坏了,让他帮帮忙。两人就三下五除二铲了两筐碱土 ,抬着走出了窑洞。

王年年心里惦记着那里的麻钱,在回家的路上,为了掩饰心情,就装模作样地唱起了山歌。王年年一唱,金虎虎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了起来:

山里的蛐蛐呀,

那个傻瓜瓜的叫,

心里的想法啊,

那个乱糟糟的多。

蛐蛐啊,你叫啊叫,叫啥子吆?

沟后头的猪都被你叫醒了……

王年年刚回到工地,王有年就阴着脸质问他到哪儿去了?说路上等着用砂子,到处找不到他。王年年很想把那个藏麻钱的地方告诉老大,但见老大的脸色不好,加上砂石车坏了,怎么也得处理眼前的事儿,就压了下来,打算把眼下的事儿办完之后,晚上去挖。虽然他觉得金虎虎没发现,但也不排除他就没发现。为了拖住金虎虎,他陪金虎虎把碱土送回家,然后用摩托车捎着他来到工地,见过大哥之后,又捎到事故现场。为了修车,只能卸掉砂子,然后找车拖到镇子上的修理厂。从下午四点多开始,直到把车修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王年年把金虎虎送回家,本来想下沟去挖麻钱,再一想,黑兮兮的,路不好走,即使金虎虎发现了,也不至于在夜里去动那个地方。他打算明天鸡一叫,再去挖,赶天亮回来。

可第二天清晨,王年年扛着头拿着手电,到了那个挖碱土的地方,发现被人挖了,像狗刨了似的,挖出了个大洞子。王年年一下像泄了气的皮球,心里骂道:狗日的金虎虎,其实已经发现了,还装得跟葱似的,动手比我还快!

王年年想去金虎虎家,直接问他,但再一想,不知挖出了啥东西没有?如果没有东西,不是白惹人吗?想到这儿,王年年的心冷静了下来。他灰溜溜地返回了家,这时天已经亮了,王年年先到工地上视察了一下,然后又回到家里,睡了个回笼觉。估摸学校快放学了,王年年就磨蹭到村里小学附近,因为金虎虎的小女儿在这里上小学,平时王年年去金虎虎家了,女孩喜欢跟他这个表叔玩,因而很熟悉。王年年到了校门口不一会儿,学校放学了,学生排着路队走了出来。虽然是农村学校,也不乏接学生的家长。王年年骑着摩托搭着腿,站在路边,一看见金虎虎的女儿,当即喊了一声“晓晓”,晓晓就飞快地跑了过来。王年年说他刚到商店买了东西回来,顺便把她捎上,晓晓高兴地爬上了摩托。

王年年骑到没人处,故意放慢了速度,跟晓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然后就问:你爸爸昨晚是不是挖到麻钱了?

晓晓说:就是的,夜半我迷迷糊糊地听人说话,睁开眼睛一看,我爸爸提了多半袋子麻钱,说是从烂窑里挖的,我妈妈拿来称一秤,有26公斤。我想抓几个,我妈没给,说给我们做毽子。我估计我妈今天就把毽子给我做好了。

金晓晓兴高采烈地说着,王年年却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把晓晓捎到他家附近,让她回去,说表叔要工地去了。晓晓跑着离开,突然返回来说道:表叔,我爸爸让我别给人说,你可别给人说啊。王年年忙微笑道:表叔知道了。

从金虎虎女儿的口里得到证实后,王年年的脑子一刻也没有消停过,是自己将他带进了这个窑洞,是自己发现的,他就是要挖,也得叫上自己呀,他怎么吃独食呢?而且不是小数目,是26公斤。一个地方能出来26公斤麻钱,难道没有其他东西?王年年越想越气,感到心里起了火,烧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感觉眼前的工人和机械,成了流动的蚂蚁,眼里什么也看不进去了,脑海里竟是挖碱土的地方,和那些可以想象的麻钱,及想象中的其他古董,譬如银元、玉石什么的。

找金虎虎去!在他跟前提提,看他咋说!王年年心里实在憋不住时,就这样想着,他没心思待在工地上了,来到金虎虎家。金虎虎的家和王年年家一样,都是崖庄院,坐落在半坡,下面是公路,周围是庄稼地。他懒得下到院子,就在窑畔吆喝。很快,金虎虎的媳妇从一间窑洞里闪了出来,仰头朝窑畔一望,即说道:虎虎卖豆腐去了。

看你的烟囱里冒着烟,你这会儿还在熬豆腐?

明儿有两家结婚的用哩,得赶几锅子,你找他有啥事吗?

没有啥事。只是昨天我工地拉砂石车坏了,忙着修车哩,忘了告诉虎虎,我昨天帮忙给你们挖碱土时,发现土里有麻钱,不知你用碱土时,发现了没?

麻钱,没发现呀。

哦,那虎虎回来了,让他过来找我,我俩一起到那个窑洞看看。土里出麻钱,我估摸那个地方还有东西哩。

金虎虎媳妇是个聪明女人,见王年年这么说,估计他已经知道了,是故意来试探的,如果隐瞒,倒不太好,就话题一转说道:虽然我们用碱土时没发现麻钱,但是老人一用碱土,觉得这个土不错,问在哪里挖的?让我和虎虎再去挖点,给家里积攒起来,因虎虎给你帮忙修车,顾不上,我就和老人去了,结果一挖,就挖出了二三十个麻钱。所以,那个地方我们已经挖了,除过麻钱,也没有啥东西。麻钱你要不?你如果要,你下来,我给你分几个。

王年年没想到金虎虎媳妇蒋花花脑子这么灵活,他感觉给自己嘴上堆了一把屎,堆得他七窍都出不来气,就嘿嘿干笑一声说道:他姨娘真像树梢上的画眉,说得比唱得好听啊。既然你们已经挖出来了,才是二三十个,我要那几个有啥意思呢?留着你们用吧。

留下也不能当钱使唤呀,给娃娃做几个毽子还行 ,你媳妇将来生下娃娃了,我给拴个麻钱锁锁,做几个毽子。

王年年气得没话说了,只能干笑。说了几句,准备离开时,无意中瞥见金虎虎家大门外的猪圈。金虎虎是养猪专业户,在庄子的左侧盖了一处占地200平方米大的一溜儿日光温棚,里面隔离出了十个方形猪圈,每个圈里养两三头猪。王年年发现靠最左边的那个温棚不知破了,还是有意打开,从上面看,里面卧了两头黑猪。其中一头猪长得跟门扇一般了。看着那头猪,王年年心里不由得骂起了金虎虎:狗日的,日子过得这么殷实,还吞独食,我叫你吞个够!

2

在骂的同时,一股邪念从他心里诞生了。

那一晚,塔庙村的夜朦朦胧胧的,透过簇黑的树木和起伏绵延的山茆,可见隐隐发白的山路。一股山风出来,树叶沙沙作响。一个黑影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而上。正是王年年。王年年抄近路到了金虎虎家大门前的山洼,上到院畔,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最左边的猪圈跟前,用手电朝猪圈里照了照 ,见里面空荡荡的,正在纳闷间,那头大猪哼哼着从它的里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立刻打开猪圈门,进去,将浸泡了白酒的三只馒头扔到猪嘴前,猪一看是白白的馒头,一口一个,吞了下去,待那头小猪反应过来,大猪已经吃了馒头。王年年就等待猪的反应,不一会儿,猪两腿发软,耷拉着头一个侧身躺了下去。王年年就给猪身上套上了他带来的旧风衣,头上戴上一顶老年帽子,把猪打扮成人的样子,然后捉住猪的两前腿,企图往脊背上搭。可发现这家伙死沉,加上还没醉实,还在有点动弹,差点把他整个趔趄。但他还是鼓足力气,将这个半醒半迷又无力动弹的猪背了起来。他曾经给石料厂背过石头,给县里的农副公司背过麻袋。这头猪,他感觉比石头还沉,但好歹还能背得动。

王年年就背着这猪,咬着牙,急吼吼地往回赶。一口气走到了家门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上像水洗了似的往下流汗。放在哪儿呢?他想,放在自家猪圈里,万一金虎虎找上来,一眼就认得了。再说,他家的母猪刚下了猪娃,放进去一头肥猪,母猪肯定咬哩。只有放在老二家安稳一些。老二家离邻居比较远一点,别人轻易发现不了,而且金虎虎与他是一担挑关系,金虎虎再找,不会找到老二跟前的。想到这里,王年年就背着猪继续走了,到了老二大门前,将这个死气沉沉的醉猪嗵的扔到了老二家的猪圈里。那猪圈里有两头小猪,见突然来个庞然大物,吓得哼哼乱叫。同时,王发年家的狗在院内叫了起来。很快,王年年见门缝里有了亮光,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发年披着衣服握着手电出来了。

宋飞,国家一级播音员、省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全国青少儿播音主持考级委员会测评师、甘肃省朗诵协会会员,庆阳市朗诵协会理事。

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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