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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雾散去，像是剥开糖纸

太阳升起来了

董志塬亮堂，春天亮堂

背书包的娃娃

三三两两，走到校门口了

有一个刚给天文台写了一封信

询问了行星和恒星的问题

回复和春风都在路上

图片来自陇东报全媒体图库  

果库外墙上的铁皮，呼呼作响

头顶的高压线，呼呼作响

一场风带走的

又被一场风送了回来

留下来的，一直都在

也像才出现一样

麻雀一眨眼飞起来，一眨眼落下来

像是吃了激素

喜鹊在烟囱上停了一下

像是换了新嗓子

集市上在卖化肥，卖刃口带钢的铁锨

集市上在卖案板，有梨木的，也有杏子木的

一辆突突突的拖拉机

从公路上一个口子

拐进了前面标了箭头的村道

车槽子里的树苗

一上一下舞动着柔软的树梢

生长的消息

长了腿长了翅膀

传遍了每一个村庄

每一个草字头，人字旁的地名

图片来自陇东报全媒体图库  

引水渠挖开了，散开的水流

夹杂着枯枝和残雪

像在充电一样移动着

泥土湿了一片，又湿了一片

能听见泥土收缩又裂开的声音

看机井的老汉

蹲在墙根晒暖暖

把棉帽子从头上取下来了

把手从袖筒里拿出来了

太阳升高了

阳光的面积不是一整块

落在巴家咀水库就水库那么大

落在麦草垛就麦草垛那么大

唯有落在一个扎毛辫的小姑娘身上

阳光特别大，就像她的睡梦

就像正在苏醒的春天——

她松开手，放飞了一只

彩色的气球

图片来自陇东报全媒体图库  

驿马的春天

我上过学的学校在驿马

我17岁出远门经历的第一个春天

也在驿马

在寒风和暖阳交织的天气里

我安顿下我的慌乱、自卑和张狂

也就安顿下了青涩的睡梦和我的未来

驿马天空高远，春日盛大

那一树一树的杏花

看着心疼，眩晕，花期短暂

我即将经历的坎坷

必须用身体的痛感一一验证

我已经不在乎危险了

田野铺展，道路泥泞

十米二十米深的机井

也响起了阵阵雷声

抱住一截地坑院上头的烟囱

我忍住眼泪，忍住岁月深处

那些石头和铁器对我的试探

而坚定了相伴一生的勇敢

我的教室在野外，在山顶的大风中

驿马是我的起点

四十年后，我还会穿一件军绿色的外套

骑着自行车，一路高歌

到春天的集市寄信吗

还会一个人坐在田埂上

油菜花扑打着火焰

扑打着我的头发

我所有的想法似乎都能和实物对应

我还会吹着口哨

在一棵水分饱满的杨树上

刻下一个人的名字吗

当我的老去

被董志塬上的春潮淹没

当更多的年轻

蜜蜂一样涌出学校的大门

我驼着背慢慢走着

时光亲和，方言相认

头顶上，一排拳头大的麻雀压弯了电线

那些久远的往事，还经得起检索

经得住呈现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