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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治江

一

近日，读朱以撒的《缝隙》，读到了这样的文字。

每到午后，怀安桥下就陆续集中了各路的水果商，各自经营来路不一的水果。榴莲尽管一副凛然不可侵的相貌，还是被不少人围着。我猜是它微微裂开的缝隙，那溢出来的独特的果香把人招引过来。不买也罢，这浓郁的气味真的让人迷醉。

他说，有时，在自我表现上，人还不如榴莲。想想也是。

二

有则故事说，弘一法师到丰子恺家做客，丰子恺请弘一法师坐在一张藤椅上。藤椅柔韧，法师坐上去会更舒适一些。弘一法师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先摇晃了几下藤椅，方才缓缓落座。后来又去了几次，仍然是这个摇晃的动作。弘一法师主动回答了丰子恺的疑问，他说这张藤椅旧了，藤条间有许多缝隙，会有一些虫蚊，如果贸然坐下就会把它们挤压了。

一般人和不一般人的差别不—定都是宏大的，反而是在一些细微处，譬如细细的缝隙，也填充了一个人丰富的悲悯。有些人刻意为之，那就很辛苦。有些人自然为之，就成为一种自觉。一个人要走多远，才可以关注到藤椅中的缝隙？

三

读肖复兴写的《童年的合欢》，他写道：“一眼看见合欢，满树开满的那种花，我从来没有见过。不是常见过的红色、猩红色和粉色，是那种梦一样的绯红色，毛茸茸的，那么轻柔，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花都吹得飞起来，像跳着芭蕾舞一样，轻盈地飞满天空。台基整条街两旁，都飘浮着这样绯红色的云朵，我像走进童话的世界。”

对一种普通的合欢树，作家不但能写出它颜色的多样性，更能写出梦幻一样的感觉，带你走进一个童话的世界，这不只需要细心的观察和独到的文字功底，更需要有一颗热爱自然的童心。

四

读大解的《石头记》，读到了这样的一段话：“在许多人看来，一块石头是没有生命的，喜欢的就捡回去，当作大自然的艺术品，摆放在家里，不喜欢的石头随便扔掉就是。而他，竟然把自己不喜欢的石头开车运回到原来的地方，完好地安放在地上，并且称之为放生，这就不同寻常了，他把石头视为了一个生命体，放了。”

放生一块石头，我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从中也能体会到他对一块石头的敬重和感知，没有把它当成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相反，认为它们也是有生命的，也需要尊重的。这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

五

读祁云枝的《草里乾坤》。开篇便说：“当那一蓬蓬碧绿映入眼帘时，我一下子站直了身体，仿佛被一种磁场吸住，整个心神就附着在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草茎上了。”

原来她在秦岭遇到了华山新麦草。为何一株新麦草会让她有这样的反映呢？新麦草是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也是小麦育种的野生近缘种杂交材料。在它的躯体里，蕴含着丰富的优秀基因。这些抗性基因，通过远缘杂交和染色体工程的方法，导入到小麦的种质里，是进一步培育小麦优良品种的温床。是小麦育种专家的眼里贵于黄金的珍宝，是丰收的希望。

这种珍稀的野生原种，仅存于华山稀有的野生种群，面临着濒危的处境，一旦灭绝，将无处寻觅。它很难见到，或者说即便你有幸见到它，很多人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现代作物都是经过人工改良的品种，一旦气候发生改变，爆发病虫害，如果没有了野生的原种救急，人类的庄稼很可能颗粒无收。对一种野生物种的敬重，是对生命的敬重，也对是对人类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