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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汉平丨在派出所工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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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0月一天,我背着铺盖从家里动身,倒了两次班车,一路颠簸,下午六点左右到镇原县公安局开边派出所报道。我至今仍清楚记得,那是一个夕阳灿烂的深秋,派出所坐落在鸡头山下的茹河边,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古朴。

据史料记载,2000多年前,秦始皇到西北视察边疆防务,就登上过鸡头山,从这里开始我的从警之旅,还是让人自豪的。参加工作几天后,全县“依法治理民主管理乡村”工作开始了,我们需要抽调2名同志去郭原乡。这是当时全省范围内统一开展的一场综合治理活动,郭原乡毗邻开边,又是开边派出所的辖区,刚入警的我非常渴望到一线,派出所为了让我尽快熟悉乡村治安工作,就安排陈指导员带我出发。陈是退伍军人,快人快语,我们俩推着自行车翻上鸡头山再经过半天跋涉才到目的地。工作队员有从法院、检察院、司法局等部门抽调的干警,工作范围也很广。有一个村的群众用打围墙的方式违规占用集体耕地,工作队进村后,经过耐心的说服教育,终于化开了群众心里的疙瘩,他们一天之内自动推倒围墙200多米,耕地被恢复原貌,这在全县一时成为典型案例。

那时吃住在群众家,“荷包蛋面”是当地群众招待贵客的美食。又细又长的面条,加上用黄花菜、菠菜、洋芋丁、鸡蛋炒成的菜汤,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只见碗里有各色菜丁在上面,等到面条快吃完,碗底就会出现两个香喷喷的荷包鸡蛋,听说在汤里做囫囵鸡蛋还是需要功夫的,当时的群众就以这种朴实的方式来感谢我们。

当时人们观念还比较传统,年轻人找对象大多要经过媒人介绍。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三个年头,我们所上炊事员给我说,有个姑娘在政府工作,她的父母就在咱们这条街道做生意,人家观察你好长时间了,觉得有门才让我给你们牵线,最好近期能见个面。不巧的是辖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案发当晚外出的人都被列入调查对象,姑娘的哥哥由于晚上去过街道被传到了派出所,由我和所长负责询问。他对自己那天晚上的行踪及过程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态度还一次比一次不耐烦,甚至还转身想走。我立马就火了:“不说清楚自己当时的行踪,你走出这个门试试!”姑娘的哥哥先是一愣,继而无奈地说:“好,好,你们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最后才搞清楚,原来案发当晚他到街道打麻将,害怕把这事说出来被单位处罚。

两天后,我得到了相亲失败的消息,理由是他们相信了当时比较流行的话“警察脸上都长毛,翻脸不认人”。其实没见过面就无所谓失败或成功。我既然穿了这身警服,就要献身公理和正义,这是毋庸置疑的!

基层派出所的工作永远显得平凡又琐碎,而我总希望能维护正义大展身手。有一次我们辖区一个乡办物资交流会,在一天夜里,6名不到20岁的年轻人对一个青年男子拳打脚踢,抢去了他身上的21.5元现金。受害人满脸是血来报案,我们迅速出击,当夜就有5名案犯落网。经过连夜审查,很快弄清了案情,第二天上午领导让我把他们送回局里羁押,回来再抓捕那名漏网之鱼。当时去县城都是土路,没有班车,只有一辆三轮摩托车,颠簸几十里山路送这5个人无疑是很危险的。但如果不及时送回县局,留在乡政府更不妥。正在我犹豫时,高中时的一位男同学找来了,见面后,他倒开门见山:“几个小兄弟糊涂,这回犯在你手里,不知事情大小啊!”言谈中流露出要我关照的意思,我故作轻松的说“五六个人,拿了人二十来块钱,你说能有多大个事!”,他听后就对他的小兄弟说:“你们不要再给我丢脸,路上要听话!”。他的话明显起了作用,我一路把人送到县局,办好手续,忽然想到,为了这次行动,有必要欺骗自己的同学和这几个少年吗?但转念一想,他们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抢劫,怎么就不想受害人的感受呢?那名漏网者被抓获后,这个团伙分别被判处二至五年不等的刑期。

从警之初,师傅带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记得我当时的师傅一脸严肃,说话很少给人留情面。有一次,辖区发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位女性,尸检时我被安排做记录。死者生前有服毒迹象,开膛后,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刺鼻孔。加上我当时未婚,也不好意思看异性尸体。一紧张,连人体一些器官名称也不会写了。师傅拿过笔录一看,火冒三丈:“所上就你文凭最高,能力最差,还不虚心!”当时我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由此我想,做警察,尤其是刑警,你要用确凿的证据、高超的技能、果敢的行动为死者伸张正义,不能受困于性别之分,任何虚荣心、羞怯心都会让这身警服蒙羞。还有一次,师傅带领我们去内蒙追逃。几天下来,人没抓住,倒折腾了个人困马乏。在一家饭馆吃完炒面,师傅郁闷的说“大家吃完后,最好能喝些面汤,原汤化原食,身体就舒服些”。一位年轻民警立马打趣的说“像您这样说,我们吃了油饼怎么不把炸油饼的香油也喝了呢?”。师傅一时语塞,憋着气说“就你是个刺头,吃完赶紧行动,谁都不能掉链子!”。

前几天,我的第一任派出所所长给我打电话说“我都快退休了,现在把你的处女作发给你,不知你可有印象!”并告诉我,他第一眼看到这篇文章时,就作为纪念剪贴在笔记本上,一直保存到现在,因为报道中的这起系列案件当时由他负责侦破。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我参加工作不久写的一篇侦破通讯,说的是当时辖区农村照明电线被盗严重,犯罪分子通过“踩点—盗窃—销赃”一条龙的运作,在山区5个乡镇疯狂盗窃照明电线30余起,得手后到平凉等地销赃,造成直接经济损失20万余元。为了尽快破案,当时6个人的派出所几乎全警出动,县局刑警大队也派出精兵强将指导攻坚。那时还没有信息化,我们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搜寻,在销售收购电线的摊点排摸蹲守。经过半年多的艰苦努力,终于将这10余人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这篇报道就作为我这次行动的副产品在好几家刊物发表。群众在电线被盗后,一年多时间没用上照明电,对能否恢复供电心有余悸。当我们用追回来的一点损失加之各级组织的再次投资恢复供电后,寂静的山村又欢腾了,村民朴实的感谢让我们不止一次的感动!

有人说,人生也许只有在最美的年华才有诗和远方,这话不无道理。在派出所,我干过内勤、当过所长,以后回到了县局,再到市局,阴差阳错的爬起了“格子”。离开派出所快20年了,一些村民到西峰办事,好多还能见到,他们依旧叫我小杜或者所长。无论叫什么,都是当时故乡的热土上长出来的亲切。不过他们也许没有留意,当年的小杜已经年过半百,少了许多心浮气躁,多了一份人间烟火。那些深夜救助落崖群众时的惊险,在齐腰深的洪水中为群众抢回财物时的惊喜,风雨中为流落在民间的老红军送葬时的悲壮……那一场说走就走的出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恩仇,都是那样的令人神往,这些发生在从警最美年华的记忆注定永远镌刻在生命中。


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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