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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兴奎|写在文字的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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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每看见村里人因为耕种或庄基的地界,经常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不惜花钱打官司,心里觉得颇为不解。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与土地之间的感情日益亲近,对土地的价值和意义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个人从生到死,迎接你的是土窑、土炕、土灶台。送别你的是土地、土坑、土堆堆,入土为安不仅是对死者的安慰,更是对生者的期望和告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论是丰产的良田,还是贫瘠的坡地,每一寸土地的存在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对于靠土地生存的庄稼汉来说,土地是蒸馍、擀面、熬稀饭的麦子、高粱、小米、荞麦,是能解渴止饿的瓜果、蔬菜、羊奶、鸡蛋,是关键时候能够救人一命的树叶、树皮和草根。土地是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前提,也是天地万物呈现本色的平台。

庄稼人的一生,不仅靠五谷杂粮、瓜果蔬菜活着,也靠一种血脉相连的精神、割舍不了的感情活着。花草树木,飞鸟鸣虫,门前流过的小溪,身后站立的大山,平日里相濡以沫的乡邻,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是我们活着的另外的理由,也是超越生命之外的痛苦和幸福。

一个人来到世上,还没有找到生存的感觉就匆匆地结束了。一生中获得的满足和留在世上的遗憾,念念不忘的爱人、耿耿于怀的仇人,未必会记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在陇东的大地上,那些写满年轮的老树,那些满鬓云发的寿星,那些斑驳的老墙,那些满目疮痍的土坛子,用他们自身的衰老抗拒着对往事的遗忘。他们不知道也不懂得,能够让一座村子永久留存下来的东西,不是平生聚无多的家财万贯,不是威风凛凛的高门大楼,不是保存的密密实实的粮食,不是后辈子孙,不是留在世上的虚名,而是有关乡村生活的记忆。

在我们生活过的村庄里,见过世面、经过风雨、出过风头的人比比皆是,但能够秉笔直书记录下这些回忆的人却寥寥无几。即便是在耕读之风兴盛的陇东大地,我们经常为找不到一个大写的人物倍感头疼。年逾花甲的张文进和他的原州乡土散文,像乡村土地上貌不惊人的花草一样,以一种非常自我和自由的方式,展示文字的魅力。

相对于成名时间越来越提前的业余作家们来说,张文进的创作无疑是慢热型的,他像一头体力充足的黄牛,拉着沉重的犁耙,摇摇晃晃地走在属于自己的田野中。他不在乎“爬格子”的辛苦,更不在乎读者们的挑剔,也不在意文友们的评价,而是凭着自己多年来的生活积累对文字的一往深情,玩味着自己喜欢的文字。

和很多陇东作家一样,文进先生的文字看上去是执着而厚重的。他像一位精于农事的老把式,心无旁骛地侍弄着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苗庄稼。自然生态、历史人文、五谷农时、友爱亲情、民俗风情,他的散文几乎涵盖了所有乡村生活的场景,也涉及很多关于乡村文化的话题,特别是一些已经走向消失的工艺和民俗。

不管是自然风貌,还是民俗风情,文进先生对自己脚下的乡土始终充满了丰富的情感。这些情感是作者长期观察、认真体验的所得,也是反复揣摩、仔细推敲的结果。一把常见的苜蓿,因为母亲的烹调,在作者的笔下呈现出了诱人的芳香。“最好吃不过的是苜蓿饺子,将苜蓿剁碎,炒熟的鸡蛋拌到苜蓿当中,撒少许盐巴和调料,擀好薄面皮包起来,在开水中沸腾一阵子,满屋子朴实的芳香喷涌而出,咬一口清香怡人(《初春野菜香》)”。一个普通的粽子,同样会因为母亲娴熟的手艺,释放出农村人独有的智慧。“母亲包粽子很快,见她抽出一片两片粽叶往正中一交叉,圈成漏斗样,放进左手不松不紧地握成近乎三角柱形。右手用汤匙舀进一勺拌好的馅料,筷子夹入一片肉,再加上馅料压实。右手把粽叶紧贴着馅往下一盖,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迅速将两边折角拗紧,右手顺着粽叶前捋,再往左一折,即用长席草或塑料线紧紧缠绕几圈,打上活结,一个粽子就算大功告成了(《忆端午》)”。对亲人们的热爱,对乡土的依恋,既是他写作的动力,也是他文字的归宿。文进笔下的文字,是乡村生活的产物,也是他对乡土生活的感悟。那些饱含真情的书写,自觉不自觉地把我们带回到久违的生活场景,回到静谧的村庄,宽广的田园,生长旺盛的小麦和玉米,垒着鸟巢的树木,舒服自在的窑洞,温暖亲和的土炕。回到父亲的菜园子,母亲的餐桌,吃一桌可口的饭菜,说着开心的话题。

已经或者即将消失的乡村生活,是已经消失或者即将消失的历史,是一代人成长的轨迹和记忆,也是很多人无法承受的情感之殇。文进先生的文字,并没有一味地沉湎于对往昔生活的怀念和依恋。在继承和保留传统农村民间生活版本的同时,他非常注重现代元素和新农村生活元素的植入,注重对新的农业农村关系特别是对新时期农民的书写,不仅增加了作品的时代意识,而且让我们看到了乡村振兴的希望。

在乡下,有很多精于耕作的把式,他们深谙耕作之道,更懂得人情冷暖和退避忍让,时间一长,他们便成了说公断直、执掌礼仪的乡贤。但文进先生的书写是不在其中的,不是劳动经验,不是行为准则,不是家风礼教,而是一种高于生活的文字记录,是建立在村庄纸上的文化记号和精神坐标。


编辑:李婕责任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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