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觅知音,人生难得一知己。我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就是人们所谓的“发小”。奶奶的老年机,就是关于我“发小”的一段亲身经历。且听她慢慢讲来:
我的奶奶,已经步入耄耋之年,可她老人家耳不聪眼不花身体也硬朗。1942年出生的她,没经历过苦难是假的;而现在,21世纪互联网时代日益发达,她每天打开电视看着戏曲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有一天,我们提议给她买一部手机,问她想要智能机还是老式按键机,她态度很坚决地表示,给她买个那种普通按键机,智能机她不会用,也不愿意学。说完又小声嘀咕:“我这辈子又没生下女儿,谁跟我有那么多话叨叨,年轻人都很忙的。”从此,奶奶便拥有了她人生中第一部手机——老年机。
大哥给奶奶办理了新号码以及套餐,并在家人群里告知了奶奶的通讯方式。大哥当着奶奶面拆封手机包装盒安装电话卡,奶奶左瞧瞧右看看,连连问道:“这个好用吗?我会用吗?”大哥边开机边说:“这个很简单,完了我教你。”奶奶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从未进过学堂的奶奶,不但认识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连键盘上的字儿,她也都认识。她笑呵呵地跟我们说:这些数字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在人民公社干活时学的,还认识不少汉字呢,现在老了忘记喽。
大哥指着绿色电话筒的按键说:“奶奶,你看这个绿色的就是接听,你给别人打电话的时候数字输完按这个它就拨出去了,别人打过来你还按这个就接通了可以直接说话了,按红色键就是挂断……”奶奶认真地听着,生怕漏过一个信息点,听完她又重复了一遍:“绿色是接通,红色是挂断,给人打电话也按这个绿色的啊?”
“啊,你谁?宝子媳妇儿!我能干啥,在广场晒太阳刚回来,今天周末,娃娃们放假都回来了……”听见奶奶电话聊天结束了,我笑嘻嘻进屋,她告诉我,她侄媳妇儿问刚打电话问候她来着啥。说着用一个青灰色正方形手帕将手机包裹了起来。我很好奇,问道:“奶奶,你一直都这样包着吗?”“嗯,你大哥给我鼓捣好,我就包起来了。”“为什么要包起来啊?”“一来我害怕土从缝里进去了把手机搞坏了,二来怕弄丢了。我到广场和人拉家常都不敢拿手机,怕丢啊。”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么个老土玩意儿谁会在意。但还是安抚奶奶:“奶奶,没那么金贵,你不包了,出门放心带着。没人惦记你这个老古董,现在大多数老年人都拿智能手机,能视频,和人聊天时能看见人的那种。”我和奶奶正说着,手机开始整点报时,声音很洪亮。奶奶自豪地说:“我这手机好用!一个小时一提醒,你说的那智能机我不会用,要看见人干啥,又不是没见过。”奶奶执拗又可爱,她将包好的手机放进床头柜的盒子里。
今年五月份,奶奶安详地走了。那部老年机却成了奶奶唯一的一部手机,还没来得及给她更换智能机,让她去接触她眼中的“高科技”。一部老年机,似乎是奶奶影子的折射,简单,简朴,又倔强。
待她讲完,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她想念奶奶了。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多少成年人的殇,我们在尽可能的避免,却也少不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