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五点钟,我开着车子驶离家乡去上班,无意中从车后视镜看到夕阳的余晖中,这条路像铺上一层闪闪夺目的金粉,宽阔的柏油路笔直而平坦,两旁的槐树不断向后延伸,一直延伸到整齐排布的新农村。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竟然呈现在一个游子的眼前,我突然有些不舍,将时速从60码减为40码。
我轻轻拧动旋钮,音量不大,一首《故乡》进入单曲循环模式。那条路伴我走过了三十个春夏秋冬,也目睹了整个村庄纵横变迁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而我的记忆中,这条路又何尝不是日新月异,我们彼此见证。曾经,它很窄,崎岖不平,在这条路上,我们出行主要看天气,如果途中不幸遇到个大雨天,两腿和稀泥,顶着被淋成落汤鸡的窘态去就近人家避避雨,乡里乡亲憨厚热情,叮嘱褪去淋湿的外套挂在灶火旁烤烤,又递来一杯冒着热气儿的茶水,谈论这条路成了我们共同的话题。
大概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几辆工程车在这条路上开始作业,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大人们高兴极了,提着箩筐扛着铁锹自愿帮忙的络绎不绝,而我们只觉得新奇又好玩,大人们笑我们就跟着笑,大人们忙起来,我们就乖乖站在远处看着。没过几天,这条路果真焕然一新,变得更宽阔了,上面铺满了石子,就连我们出行的交通工具都升级了,从摩托车、拖拉机开始变成吉普车,人们从这条路上出发,活动交易也日渐繁盛,高高兴兴去赶集,得意洋洋置办年货,步履匆匆去购买种子化肥……
“大家伙儿!快来看!我们赶上好时代啦!要给咱们油路啦!”村支书挨家挨户大声吆喝,村民们喜出望外,放下手中的农活,急忙跑出来察看。“好家伙!比上次这阵势还大!”那时候,我在县城读高中,平时寄宿在学校,周末回到家,再经过这条路简直惊呆了,马路黝黑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路面反射出的光芒将道路两旁的树映照得愈发苍翠。回到家,我难掩喜悦之情:“爸妈,咱们家门口这条路,一下变阔气了!今天坐班车回来都不颠屁股了,稳当得很!”父母看我神采飞扬地描述着,笑呵呵地说:“是啊,这日子好啦,一天比一天好。”说着又意味深长地叹口气:“你爷爷奶奶那时候日子变化都没有现在这般快,你们姊妹几个要好好学习,回报社会。”
这条路,一头连着远方,一头连着家乡。从泥土路到砂石路再到柏油马路,它一直在变,变着花样告诉人们:勤劳能致富。从这头到那头,它一直都没有变,静静守候在大山深处,坚定不移地告诉人们:有个地方是家乡。
我驾驶着车子越走越远,夕阳的余晖从浅黄到橘黄再到橘红,这条路却始终透过阳光烙进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