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
一九三二年,陕甘游击队北上陕北,奔袭保安(今志丹县) 失利之后,已是深秋季节了。
十月一日,游击队转移到合水县的墩儿梁、八卦寺一带,又遭敌甘肃警备旅两个营的袭击。两次失利,游击队损失很大,不到三百人的部队,伤病员就有二三十名。
这时,天气也渐渐冷了,指战员们还穿着单衣,粮食、经费也发生了困难,敌人还到处寻着围剿。在这种情况下,谢子长带着游击队钻进了子午岭梢山。
这子午岭,位于陕甘两省交界处,绵延数百里,山沟纵横,梢林密布,敌人统治力量薄弱,是红军进行游击战争的好地方。这时候,由于失败和困难,游击队中弥漫着一些悲观情绪。山风袭来,吹落片片黄叶,更显得凄凉冷落。一些战士看着伤的伤,病的病;吃没吃的,穿没穿的,直发愁。谢子长却指着面前莽莽苍苍的山林满怀信心地说:“同志们,你们看,这山春天绿,秋天黄,有兴旺的季节,也有枯黄的日子,我们革命也一样,有胜利,也有失败。现在树叶落了,明年春上又会长出来。现在我们遇到了挫折,只要我们不悲观,不怕失败,最后总会胜利的!”他又指着挺立在桦木丛中的苍松说:“你们再看,白桦树寒风一吹叶就落了,松树却不怕严寒,越冷越绿。我们革命者,就应该不怕困难和失败,像松树那样,在艰苦中锻炼成长。”最后,子长又风趣地说:“我们这个家(指子午岭山区)不错呀!方圆几百里大,进了这个家,敌人就找不到我们了。烧柴不用上山砍,吃水不用下沟担。吃的有野果、野菜,打只羊鹿子,吃的肉有了,连穿的皮袄也有了。你们说,我们还有啥缺的?!”子长这一说,看他那坚定、乐观的样子,大家一下抖起了精神,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战士们又活跃起来了。
谢子长和队委会的同志又研究决定:分兵打游击,发动群众筹集粮款,渡过困难。刘志丹带一个大队七十多人到合水县拓儿原一带活动;阎红彦、杨重远带骑兵大队到耀县、照金一带活动;杨森、黄子文带六十多人到三原武子区一带去活动。
送走了各路游击队,谢子长带领吴岱峰等三十多名同志和少先队留在子午岭的纵深地区合水县的平定川一带,照看高鹏飞等伤病员,并负责各路联系。
冬天来了,子午岭山里飘起了雪花。谢子长这时还和战士们一样穿着单衣。他们把伤病员抬进山上的破窑洞,洞口用树枝堵上。没有药品,伤员的伤口化脓了,子长就用盐水亲自给伤员洗伤口,用纸蘸些清油点伤口,挽救了不少伤员的生命。
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谢子长仍然坚持不打扰群众。他说,老乡生活都很苦,我们不能帮助他们,还咋能麻烦他们。老百姓也把红军当亲人看待。他们看到红军住在破窑洞,挨冻受饿,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他们看到游击队总指挥老谢和战士们一样,多天没见粮食,面黄肌瘦,两只大眼睛显得更深,人样子都变了,就主动地把从自己口里省下的粮食送来给他吃,也多被子长婉言谢绝了。有时,实在谢退不了,他就分给伤病员吃。在子长以身作则地影响带动下,大家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咬紧牙,渡过难关。他们在山林里采来木瓜、木耳;打野兔、山鸡。打到羊鹿子,既解决吃饭问题,又把羊鹿子皮绑在胸前脊背,白天当衣服穿,晚上当被子盖。
子午岭的冬天冷得要命。凛冽的西北风卷着雪粒呼啸着顺着山梁刮下来,像刀子割一样。半夜,睡在洞口的子长被冻醒了。他先前当褥子用的一条长口袋和一条破被子早就转让给伤病员用了。睡前用火烤热的地方这时早已冰冷冰冷。他冻醒后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惦念着出去打游击的志丹、红彦、杨森他们:不知现在他们的情况怎样?是否打开了局面?……
这时,睡在窑洞里边的伤病员也冻醒了,有的因伤痛微微地呻吟。子长看大家冷得受不了,就取来干树枝生起了火。
满窑的同志都起来了,大家干脆坐在火堆旁,围着子长拉起了话。子长又讲起了他经常说的那些话:“革命是一定要胜利的。我们共产党得人心,受到老百姓的诚心拥护。在南方,我们还有毛委员、朱总司令领导的中央红军,不要看现在我们的力量小,‘有志者事竟成’,‘失败是成功之母’,只要我们不怕失败,不怕牺牲,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老子不行儿子干,儿子不行交给孙子,最后的胜利总是我们的。”
洞外,凛冽的西北风卷着雪片在梢林中呼啸;洞内,火光通红。子长纯朴的话语,像熊熊的火焰,烤得同志们心里暖烘烘的,唤起了大家斗争的热情,他们透过这茫茫夜空,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井冈山上飘扬着的红旗;又仿佛看到了那革命胜利后的美好日子: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暖暖和和的阳光下,人们愉快地劳动、欢笑。田野里五谷丰登,家家户户喜气洋洋。欢歌代替了悲哀,笑脸代替了哭脸,富裕代替了贫穷,康健代替了愚昧,友爱代替了仇杀,到处是生气勃勃的创造,到处是日新月异的进步。
那一天终会到来的!大家都这么想着。
(摘自《西北星火——西北革命史研究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