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汤羊肉说供给侧改革

                   马启昕

清汤羊肉是庆阳人的所爱，有汤有肉有饼，营养全面，美味可口，老少皆宜，大清早一大碗热乎乎的吃下去，精神一整天，中午晚上当顿正餐也不错。出门在外的庆阳人最念想的家乡美食可能就是清汤羊肉了，下飞机、出了机场，先找一个羊肉馆、来一碗清汤羊肉才算到家了。应该说有广阔的市场和巨大的需求，所以在庆阳城乡的大街小巷遍布着清汤羊肉馆。但是，把清汤羊肉馆开好的、开长久的、开成老字号的却很少。按说有市场、有需求就有钱赚，就能长久做下去，为什么还总有人要关门呢？

先说几家开的好的。分量和质量暂且不说，进门畅畅亮亮的大窗口，早已备好的羊肉分肥瘦、杂碎、血片放置的妥妥当当，锅里的羊汤咕嘟咕嘟泛着热浪，葱花、香菜青翠鲜嫩，本来就好这一口，看一眼更是胃口大开。高峰的时候，窗口排着长长的队，有要肥的，有要瘦的，有要肥瘦的，有不要杂碎辣椒的，有不要葱花香菜的，有要一块饼的，有要两块饼的，有的血要多一些，有的味精要少一些，有的要带走，有的要五六碗，无论什么要求，只需交代一遍，无需多言。刚刚转身坐下，才剥了两瓣蒜，你所要的就恰恰当当的好了，绝无差池.开馆子的大多都是一家人，白衣白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抓肉的抓肉，舀汤的舀汤，有条不紊，像一台配合默契的手术。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也不需要交流，更没有家长里短的唠唠叨叨、嘀嘀咕咕和闲杂人等的出出进进。宾至如归，是指像是回到自己家，而不是进到了别人家。

就近也有一家，刚开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这下吃羊肉方便了。我兴冲冲去了一次，却大失所望。那是冬天一个周末的早晨，店里面冷冷清清，后面的灶堂里黑黑乎乎，窗口前还支了一张大写字台，一个中年人不知道在电脑上干什么，一位老者忙乎了半天，一碗羊肉终于端上来了。吃的过程中，店里面人来人往、出出入入不停，但都不是顾客。一会儿喊三娘逛街，一会儿叫二姨去带礼,像是误入了别人的家似的，一碗羊肉吃得很不安生。吃完喊开钱，一个吊着长长长长鼻涕的孩子伸手站在了面前。以后再也没有去过这家店。不久，店门关了。过了好长时间，又开张了，还是羊肉馆。和家人邻居多次说过，不知还是不是那家人开的。因为还是喜欢清汤羊肉，因为毕竟就近方便，又是一个周末，家人去买了几份回来。专门问了是不是以前那家，店家不明其意，含糊其辞，“你吃了就知道了”。羊肉没有吃出相同，也没吃出不同，就又去了一次，发现还是那家人，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来的写字台换成了食品柜，放着一些熟食。那是一个中午，稍稍有点人气，食品柜后面的炉子上熬着一锅稀饭，老者坐在食品柜与稀饭锅之间剪指甲，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趴在一张桌子上做作业，心中先是不爽，勉强坐下，说是不要杂碎，不要血，端出来以后一样不少。又过了好久好久，还是周末的早晨，想吃羊肉又犯懒，不愿跑路，就近凑合一顿吧。八点多钟，应该是周末吃羊肉的高峰时刻，却很寥落。一切照旧，包括专门叮嘱了的杂碎和血也照旧。变本加厉的是，我所背对的灶堂里，不时传出不同喉咙发出的“咔咔”声，我不忍回视，也不知道吐出来了没有，吐到了哪里。我是决计再也不去这家吃清汤羊肉了。

从清汤羊肉这下该说到供给侧了。清汤羊肉那么小，供给侧那么大，挨得上吗？挨得上！挨得还很紧密。

在西峰这个小城里，满大街都是羊肉馆，有些人为吃一碗羊肉，不辞辛苦，从城南到城北，甘愿跑十几里地，甘愿排队等候，道理和中国人跑到日本买马桶盖、电饭锅一样，都是供给侧出了问题。人们现在吃碗清汤羊肉，图的不仅是汤汪肉厚，为的不是饱个口福解个馋，而是一种日常生活所需，是一种享受，汤汪肉厚之外，环境、卫生、健康、舒适、愉快，都是质量，都是供给。对于我们这个经济欠发达地方来说，一碗清汤羊肉如此，一个酒店、一个商场、一个工厂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的供给侧改革，首先急需改的是经营的思想、理念、习惯。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清汤羊肉馆，开到大街上了，就是个公共服务场所，不是自家，一切要为顾客着想，一切要让顾客满意。从第一次走进就近这家店就想跟店主说这些话，又想自己想不到的事，别人说了也难理解，或许一片好心还会引起口舌纷争，就免谈了。

就在这篇文章快结尾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我说：“你好！”对方没有接茬，直接说：“你的快递到了，给你送到哪？”是一个女声，一点儿不温柔，连起码的礼貌也谈不上，颇为凶狠。我说：“邮件上没有地址吗？”仍然不接茬，“你们到底在哪里吗？”仍然凶狠。覆盖全国的快递公司到了庆阳就水土不服成了这个样样，为我从清汤羊肉说起的供给侧改革又提供了一个现成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