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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汉迁坟

     师正伟

     最近，为了迁坟的事，李家川的李老汉和全家人闹翻了，老婆银花整天落着脸和他不说话，在乡政府工作的儿子小强已经两星期没有回家了，就连在自己村上担任支部副书记的儿媳妇，大学生村官秋玲宁愿住在村部，也不回家里来。

     李家川村地处山区，贫困落后。村上仅有的一条羊肠小道承担着村民外出办事的重任。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腿泥，生产生活用品全靠肩挑背扛驴来驮。交通不便，严重制约了群众脱贫致富的步伐。修路是当地群众世世代代的期盼。

     最近传出一个喜讯：县上决定把李家川村的通村路拓宽成一条水泥路，群众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可是，道路规划过程中出现了新的矛盾，道路要取直就必须从松树岭穿过，不然就要多绕五公里，还要拐好几个弯。而穿过的地方正好是老李家的祖坟，李老汉死活不同意迁坟，甚至还放出话来，谁要是胆敢动他家祖坟上的一锹土，就要和谁拼命。

     李老汉心想，要地出钱都行，就是祖坟轻易不能动，当年任阴阳说过，这是全村风水最好的一块“宝地”，祖坟一动，破了风水，家里就要出大事的。

     这不，李老汉整天手里握着铁锹在松树岭转悠，只要有人一走近，他就怒目而视，双手握紧铁锹，摆开誓死保卫祖坟的架势。

     村干部来做思想工作，说了一大堆修路的好处，李老汉一句也听不进去，反而骂到：“谁家没个祖坟？掘我家的祖坟你不怕损阴德呀？”

     儿子小强回来告诉李老汉，修路是造福村民的好事，是县乡决定的大事，谁都挡不住。李老汉边追打儿子边骂到：“没有老先人保佑，你能考上大学，能吃上公家饭，能娶上有工作的媳妇，你狗日的逮了几天公家事，把祖宗都忘了。”

     儿媳妇秋玲告诉公公，每次乡上汇报公路拆迁工作进展情况，人家一提起你阻挠迁坟，我和小强在大会上脸烧得都抬不起头，你可不能拖我们俩的后腿呀。

      “你懂个屁，不要把你外芝麻粒大的副支书当个官，这事你一个女人少掺合。”李老汉固执的说。 

     “路修好了，经济发展就快了，村里人也就不再受穷了，你还是把坟迁了吧？”邻居王五笑着开导李老汉。

     “你说得比唱得好听，要是扒你家的祖坟，你同意不同意？”李老汉反驳说。

     无论谁来做思想工作，李老汉就是一句话：“反正不准迁坟，谁要迁我家祖坟，就先把我活埋了再说！”

     实在做不通李老汉的思想工作，为了不延误工期，乡上决定依法硬性迁坟。风声传出后，李老汉愤愤地说：“我就不信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谁还和土匪一样敢扒人祖坟！”

     过了两天，乡上组成的执法工作队来到松树岭，准备迁坟。李老汉站在坟前，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以死相威胁，就是不准迁。现场出现了僵局，空气一时变得凝固起来。

     “岁狗（李老汉的乳名）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突然，一声悲怆而亢长的哭号冲天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银花佝偻着身子扑向坟头，双手抱着坟堆，目光呆滞，嘴吐白沫，嚎啕大哭。但令人莫名其妙的是，银花发出的却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快看，李老汉他爹还魂通传了。”（通传是当地的一个鬼神传说，指死人借尸还魂，借助活人的嘴诉说当今或生前的事）围观的群众纷纷议论。

     只见银花手指李老汉教训说：“我生前告诉你：山潮水潮不如人潮。你看看，我周围的老伙计、老邻居一个个都搬到公墓里去了，那里地势平坦，土壤干燥，且背风向阳，一点不比你们阳间的新农村差。你明明知道我生前爱热闹，而今却偏偏拦住不让我搬家，把我和你娘撂在这荒山野岭，平时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你安的什么心呀？”

     银花越说越声大，越说越生气。

     “岁狗呀，你忘了我当年是怎么死的，那年我得了急病，因为下雨路滑，急救车来不了，乡亲们把我从山上抬到大路上，已经耽搁了有效治疗时间。就是因为路不好，让我早早踏上了黄泉路，这么大的教训你都能忘了。人口前里一句话：好狗都不挡道，你却让我死了还要背上这么个骂名，你想让全村人把老先人脊梁骨戳破呀！”

     “你轻信任阴阳胡言，说什么风水宝地能庇护福荫子孙后代，死人连日头都见不上，还顾得上管人间的闲事。再说了，活人自己不努力，靠祖宗福荫保佑能顶屁用。”

     银花说到激动出，扬起右手臂，紧握着拳头，像高高擎着一支火炬。

     听着听着，李老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万分激动地说：“爹，你教训得对，都怪我人老思想旧，迷信脑子混，惹得猪闲狗不爱。如今我想通了，为了全村人的幸福，这坟我迁定了，你老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小强、秋玲，赶紧回家取鞭炮和香纸，咱现在就迁坟。”李老汉吩咐道。这时，一阵旋风刮来，坟头的纸屑打着回旋，在空中飞舞着，升腾着。

      “啊卟”几乎在同时，银花从嘴里吐出一口黏稠的黑痰，脸上呈现出往日的光彩。

     一年后，李老汉站在半山腰，看到新修的油路上大小汽车、农用车辆往来穿梭，道路两边新建的农宅及蔬菜大棚、地膜玉米、养殖设施映入眼帘。新修的公墓四周，鲜花绿草竞艳，小树藤萝呈翠，俨然一个美丽和谐的小社区。

     望着这祥和的田园风光，李老汉感慨地对老婆银花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当年是你和秋玲商量好给外人演的一处戏，人死了连个影影都没了，那有什么魂灵通传这一说。你们知道我好面子，说出去的话一时收不回来，就顺势给了我一个台阶下。只时，我至今不明白，当时，你那说话的声音怎么说变就变了？”

     银花笑着说：“还不是你那好儿媳出的馊主意，让我衔了一口炒面和着一颗山楂丸嚼碎了含在嘴里，要不是你及时接声，就差点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