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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子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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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伤员叫牛志坚,还是个排长,才二十二岁,他简直就是个铁人,伤得那么重,伤口烂得那么厉害,但谁都没听见他哼一声。他深知一个人留在老乡家养伤会给人家带来的危险性,所以宁肯把牙往烂咬也要把难忍的痛苦的吟声咽下肚子里。高老五每次给他清洗伤口换药时,看他头上的汗珠满脸满脸往下滚,但他总是笑呵呵地说:“五哥的手艺真好,莫不是华佗转世,仲景第二?”

    高老五这人有祖传医术又人品出众,无论谁家有小伤大病他都不分黑明昼夜、阴晴风雨去治疗,成了远近有名的高善人。他这次把牛志坚藏得非常隐蔽,叫他睡在喂牲口那只窑的炕上。因为这窑掌有个拐窑,地下有个贮藏冬菜的地窖。他和父亲用两个晚上的时间给地窖盘了个土炕,把烧炕出烟的烟囱和他父母住的中间窑的烟囱挖通,以免别人生疑。这炕隔几天一烧,煨上牛羊粪就常热不潮湿;一有外人敲大门就迅速把牛志坚转移下去,有晴天还让他穿戴上父亲的衣帽,拉上拐杖,低头背坐在院子晒会太阳,就这样经过多半年的精心治疗、养护,牛志坚的伤势渐好,还能给牲口添草撒料,但伤在大腿上部,走路还是不行的。

    那时候,敌人对长征红军经过的地方,都要三番五次地大搜查,看有没有留下伤员,有没有跟红军走了的人,当然高山边也难幸免。但是高山边来过红军的事,过了几个月才传了出去,还说当时留了个伤员。有的说是个留大胡子的老头儿,有的说是个刚出生的月娃,有的说是个女兵,还没有听到有人说是个年轻小伙子,这使高老五和焦天喜他们稍微松了口气。但不管是老是小,是男是女,只要能和红军沾上边的,那白军一定会来搜查的,高老五和焦天喜作了最坏的打算,设计了好几套应对方案。

    过年后的正月初七,人们都在相互串门拜年,突然来了一群警察,这可把人吓坏了。因为这些人平时都横行霸道,动辄打人,老百姓都把他们叫衙门里的黑狗。他们一进村就大喊大叫地要搜查谁家藏着红军和共产党游击队,高老五赶紧把牛志坚藏进地窖,把牛粪往拐窑门口多堆了一些,又把猪食盆端在跟前,多放了点好一些的猪食,让那头老母猪拼命地吞个不停。当黑狗子搜查这牲口窑时,拴在拐窑口的那头大犍牛噼里啪啦地拉了一堆稀屎,冒出一大股臭气;又见那老母猪连吃带屙,臭得使人闭气,便都捂着鼻子走了。

    几个黑狗子闯进焦天喜家厨房,看见炕角被窝里躺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猛地脸色突变,那些贼溜溜的眼珠子都集中在这个来在人间不多几天的小人儿身上。

    “这谁家的月娃子?”一个八扎胡子的嬉皮笑脸地问。

    “我家炕上还会有谁家娃?”天喜媳妇气呼呼地回应。

    “抱出来给我们看看。”另一个沉着脸命令。

    “看?月娃有啥看头,吓着我娃可不行!”她理直气壮地往炕跟前一站。

    “你们不要动手,我把娃抱出来给你们看。”天喜妈战战兢兢地将孩子抱在炕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让他们看。黑狗子都哗一下把头伸过来,左看右看孩子的脸蛋,又把头偏过去看看孩子的妈又看看孩子的爸,他们一个比一个对比得仔细,一个比一个鉴别得严肃。

    “这娃是你生的吗?”那个八扎胡子突然把他那臭嘴对着天喜媳妇,狼嚎似地明知故问,想用猛吓的办法再试探一次。然而他也太小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争婆娘了:“不是我生的是你生的?”她愤愤地把头一甩反问那家伙。那脸色,那举动把她公公婆婆吓出了一身汗。

    “哪月哪天哪时分生的?”另一个也阴阳怪气地想把这女人问住。

    “去年腊月二十七半夜子时到人世上来的,你问得给他过生日呷?”她回答得那么流利、干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说话?”八扎胡子当然受不了这冲人肺眼子的一击,把帽子朝上一掀,脖子一偏,眼珠子一瞪,想威住这女人。

    “你要我咋说?说娃是你的,给你抱去!你是公家人还是土匪?”这个黑脸大个子、远近有名的厉害女人终于发威了,连哭带骂开了。

    “你、你这嘴,怎么一张就骂人?”一个瘦长脖跨前一步指着这女人质问。

    “我骂了,怎么样?谁说娃不是我生的我就骂谁!她简直像颗炸弹爆炸了,哭骂声大得吓人;她猛地把腰一弯,两手把裤子往下一拉:“看!你们钻进去看,老娘这儿血还没干呢!”

    “泼妇、疯子!疯婆娘,快走快走!”八扎胡子臊得面红耳赤,无奈地把手一扬,他那些弟兄们都胀红着脸扫兴地跟他走了。

    黑狗子在村里逐个盘问了所有年轻点的妇女和留胡须的人,一听都是本地口音,一下都像放了气的皮球一样,口气再不那么硬地开始问当时红军来这里的一些情况。一向被庄里人斥为不合群的舔尻子贾三贵,赶紧向八扎胡子把红军来村里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还乐滋滋地说他和他二大家就没有给那些红军做饭吃,他就怕惹出个什么事来。人家问他见没见到有伤员或女人、娃娃留下?他说来时抬了个伤重的,走时仍然抬走了,高老五还叫他们按时贴药呢;至于有女人、老汉、娃娃,都是胡说,根本没有来这样的人。黑狗子觉得这个连饭都不给红军吃的人,今天说的这些话一定是实的,是可信的,便都悻悻然回去交差了。

    焦天喜媳妇今天的言行几乎把公婆吓坏了,但老两口从心底里佩服这儿媳妇确实厉害,给他们撑了脸面,争了气,维护了全家人的尊严;天喜高兴得手舞足蹈,说你今日把那些狗日的臊美了,晚上亲了亲媳妇说:“你若是个红军头儿的话,早把白军吓死了!”

    这帮黑狗回去没能给他们的上司交上差,又受了那“疯婆娘”的羞辱,决定即使搜不出红军也要设法把这口恶气出了,所以半个月后又来到了高山边。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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