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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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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文炳

我在老家那些年,刚进入农历腊月,年味就在村子里开始弥漫了。

八十年代初,川塬已经有了电动磨子和榨油机,山里人不再用石磨磨面、土油坊榨油,省了许多事。乡亲们只需要在大雪封山前,赶上毛驴,趁早加工好足够过年吃用的油和面。

柴火也是过年必备的物资。男人们早晚到山坳里砍回过年做饭取暖的柴火。祖父将哥哥砍回的枯树枝用短斧劈成一尺长短的木柴棒棒,整齐地摞在院外墙根下。祖父的罐罐茶常年翻腾着,罐罐茶里煮着祖父晚年的幸福。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一过,过年的食物就要准备起来了。女人们泡豆芽、压粉条、磨豆腐、磨麻腐……这些活儿都需要提早动手。

老家五天一个集日。从腊月初五开始,陶坬子集上置办年货的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商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嘈杂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在一起,飘荡在集市上空。乡亲们在集市上置办好过年的菜蔬、待客的烟酒、给小孩分散的糖果,还有上坟祭祖敬神的香表。那时我总赶在寒假前就买好了必需的年货,用不着在腊月里的集上凑热闹。

置办好年货,乡亲们便开始杀年猪。土地承包后,农民有了粮食,家家户户都养年猪。年猪的大小肥瘦,似乎是日子过得好坏的标志。那时,平常人家年猪杀肉都在二百来斤,大户人家杀肉的记录会刷新到三四百斤,传扬出去,让村里人夸赞羡慕好长时间。

仓廪实而知礼节。日子温饱了的庄稼人也懂人情世故。乡亲们借杀年猪的机会,尽其所有,用好酒好肉招待帮忙的亲邻们。菜没有啥花样,满碟子满碗都是肉。酒只喝集市上买回的“彭阳春”还不够,还要烫上几壶“八辘轳皮”里封了月余的黄酒。“烧黄二酒”是山里人待客的最高礼节。庄稼人就这样厚道,要吃,就一定让客人吃个酒足饭饱。

从杀猪那天开始,家家户户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在村庄里飘荡着。女人们忙碌起来了:腌猪肉、灌猪肠、摊猪血、炸丸子、炸油饼、炸油馃、打镂食、蒸包子,这些过年的美食,一样不能少,都得做出来。女人们虽然忙得不亦乐乎,却丝毫没有怨言,唯恐做不好。她们知道,这是上桌面的东西,展示的是女主人的厨艺,关乎的是男主人的颜面。

农历腊月二十三,按老家习俗,是祭灶神的日子。每年这一天清早,人们都会打扫干净锅台,在盛了粮食的小碗里点上三炷香,焚烧几张黄表,算是祭祀灶神。这一天,老家还有吃搅团的习俗。祖父说,灶神这一天要回天宫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人们要用搅团“贿赂”好灶神那张嘴,使其“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这一神话色彩的习俗,形象地反映了善良的庄稼人渴求安泰吉祥的愿望。

老家有句俗语:“有钱没钱,剃个光头过年。”指年末岁尾要剃发。老一辈至今还保留着这一习俗。他们剃发时,用一盆滚烫的热水将头发泡洗干净,再用剃发刀刮个精光。在乡亲们的意愿里,腊月里剃发剃去的是一年来的晦气与不顺,迎来的是新一年的顺遂和吉祥。

山里的老一辈识文断字的不多,大都目不识丁,但很看重过年贴对联。早年时候,祖父在老家算是小有名气的先生,写得一手遒劲有力的毛笔字,过年常为乡亲们写对联。后来父亲和大哥分别从师范、高中毕业,他们的毛笔字也颇有功底,村子里的人便尊称他俩为先生,自然接替了祖父写对联。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师范学校毕业,过年写对联又成了我的差使。我的毛笔字与祖父、父亲和大哥相比,实在不敢恭维,但是,乡亲们不嫌弃,又把“先生”的名号加封在我的头上。好意难违,过了腊月二十六七,我开始为亲邻写对联。乡亲们即使不识字,家里所有的门户都要贴上对联,甚至连牛羊圈舍、院子和路旁的树上都要贴。在他们看来,过年贴对联就是图个喜庆祥和。

大年三十,辞旧迎新。大人忙着贴对联贴门神挂灯笼,小孩满院子放鞭炮,一派喜庆的景象。祭祖是年三十的重要活动,老一辈用上坟祭祖的习俗来怀念先祖、沿袭家族传统、传承孝道文化、增强家族的凝聚力。

除夕之夜,老家年夜饭有吃“拉魂面”的习俗,是一顿酸汤擀面。乡亲们祈盼所有在外奔波的“魂”都能在这晚回家团聚。朴素的情感里传递的是亲人团聚、生活圆满的传统文化。守夜指全家人一起度过这辞旧迎新的时刻。长辈所在的儿孙家要略备酒菜,几代人同堂欢聚,喝酒、谈笑。天伦之乐,温暖无比。

除夕之夜少不了烟花爆竹。震耳欲聋的花炮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把老家的小山村笼罩在浓浓的年味里。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两年。爆竹声中,一个辞旧迎新的岁月更替结束了。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过年了,老家腊月里那烟火氤氲的年味却一直在我心中弥漫,如醇香绵长的老酒,回味无穷!

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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