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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霞|旧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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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整个村庄似乎才缓缓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我仰着头,面前是一棵高大的杨树,树冠顶着灰蒙蒙的天空,它竟长得和天一样高。在晴朗的夜晚,我曾看见月亮就挂在它的树梢上,星星也在它的枝杈间闪烁。还有一次,我看见它驮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毫不费力。这是家里年龄最大的一棵杨树,比祖父的年龄还要大。我和妹妹手拉手才能环抱住它的一半树身。此刻,它粗黑的树皮皲裂处塞满了棉花糖一样的雪,它硕大的树冠上也裹满了洁白的雪,仿佛一树洁白的花朵在寒冷的季节盛放。

母亲从我身边走过,我看见她的双眸里溢满了欢喜,那欢喜像春天到来时山涧的泉水一样汩汩流动。母亲最喜欢喜鹊。我家屋子里就有许多喜鹊。母亲的柜子上印着喜鹊图案,梳妆镜的背面也有喜鹊图案。枕头上那两只黑翅膀白胸脯的喜鹊是母亲用丝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炕墙上贴的那些喜鹊是吃完点心的包装纸拼的。母亲一直固执地认为,家里所有的好运都是那棵大杨树上的两只花喜鹊带来的,比如田地里庄稼的好收成、这一年冬天我的哮喘病奇迹般地没有发作、圈里那只母羊又生下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羊崽……这些都得归功于多年寄居在这棵杨树上的两只花喜鹊。

母亲给鸡撒完食,总会把剩下的半碗鸡食搁在墙头。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故意留给树上这两只花喜鹊的。是啊,大雪覆盖了大地,它们上哪儿去觅食?但是,那两只喜鹊并不领情,它们宁可忍受饥肠辘辘的折磨,也从不靠近这碗美食半步。两三天的时间里,我没有见到喜鹊飞落墙头的身影,这是一种多么清高的鸟啊!倒是麻雀来了一波又一波。

雪没完没了地下,父亲刚扫过的院子,很快又被白雪覆盖。雪下得人心里发慌。父亲已经好几日没有去沟里挑水了,母亲每天用雪给我们煮饭吃。

母亲留在墙头上的鸡食始终没有等来那两只骄傲的花喜鹊。我真想爬上高高的杨树看一看它们的窝里到底有没有储存的食物。麻雀趁人不留意还是跑来偷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密密麻麻站满了墙头。殊不知,院子里已经为它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父亲扫出一块空地,用一根木棍支个大筐,下面撒上谷粒,木棍的一端拴着一根细绳拉到屋里,捏在手中。我和妹妹对这种游戏充满了极大的兴趣。我们操纵绳子,从而操纵着一个简单有效的机关,等着麻雀自投罗网。麻雀很快发现了大筐下散发着香气的黄灿灿的谷粒,但它们可能也觉得大筐暗藏杀机,只是在周围跳来跳去,偶尔有一只进去吃一粒谷子马上跑出来。时间一长,它们渐渐放下警惕,更多的麻雀跑到了筐下面。“啪!”父亲快速拉动了绳子,大筐罩了下来,麻雀在惊慌中飞起,但为时已晚。我和妹妹一起扑过去,趴在筐上面,借着筐上的缝隙往里窥。麻雀早已吓破了胆,八只麻雀浑身瑟瑟发抖,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我们对视,那眼神充满了惊恐无助,却没有仇恨。我突然对这些小小的生命产生怜悯。

我轻轻揭开筐子,麻雀“呼啦”一声飞走了……


编辑:李婕责任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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