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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卿  摄

把这一枚青青的柳叶摘下，把那一朵朵迎风微笑的野花收藏起，把河边青蛙走过的泥爪印收拢，把那片泛着白光的盐碱地清理，还有那潭从地下泛上来还冒着热气的清泉。

阳光润泽着，河水的流动声清越而悠长，水花飞溅着相思，河里青石上飞跑着流着鼻涕的毛孩，清脆的笑声响彻了童年。

风旋着青春的旋律，在小河青翠的两岸深入浅出，斜着身子划过水面的燕子以花开的声音解读河水低缓时的温柔、清越时的激荡。

河边的羊蹄音，顺着太阳的方向，踩踏出一河滩野花芬芳、蝴蝶飞舞。阳光普照，河水蒸腾，水带着佛一样的禅意洗涤漂浮起的尘埃。

风轻轻拂过，河岸边的绿里流淌着饱满的幽香，彩蝶在润泽的水草排成的长廊里漫步飞舞。潺潺的水声似一位丽人轻抚一曲高山流水。在这首动人心魄的旋律中，亦有一位佳人蹁跹起舞，长衣飘飘，舞姿优美，让流动的空气停步，飞鸟凝住呼吸，似虚幻的梦，但是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柔情。

坐在河岸，冥想着一阕清婉的宋词在河水上空化蝶飞舞。

这是多年前的河流，还是留在梦里的小河？

轻风轻拂过。风里携带着小河的冰清玉洁飞渡了我的灵魂，它柔软的水面上浸透了古典的诗经，那一片柔嫩的柳叶，如一叶小舟承载着我飞扬的思绪，浸润一卷浓浓的诗香。有谁能抵挡住它至纯的美和流淌的柔情？

多年以后，我又来到它身边。此刻的季节已临近冬日，没有了喧哗，冬日里的小河沉默而又凝重，使人很容易陷入深思。

于是，我领悟了这个沉默不是纯粹的沉默，而是在沉默中诉说着千年的情话。

天高云淡，河边的山苍翠凝重，岩石更是欲语还休。一只苍鹰盘旋、俯冲、箭一样直穿云霄、再旋回来。

这是一只多年未见的鹰，没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只有徘徊不前的缠绵，是河中哪一股水脉牵动了这只精灵的柔情，使它宁愿舍弃对蓝天的向往？

风。还是那股长风，沿着河道，裹挟着河水的清香，从远古吹来，到遥远的地方去，与小河相依相伴。埋藏在小河里所有的秘密都逃不过风的眼睛。

其实，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望着河里的卵石，如此滚圆的卵石，不知在河里走了多少年？河底沉淀一层薄沙，随水轻悄悄地走动，走走停停，似一位哲人，浮在水底沉思，更像是聆听大地的秘密。

突然间，心里就发出感慨，我一生一世的长度，都不及卵石脚步的长度，我所有的思想都不及一粒沙的思想。

从小生活在小河边，随着它潮涨潮落，总觉得小河满腹心事。于是总是不停地探索它的心事，去挖掘它深沉的思想。

如果，小河发怒，它还会这样沉稳、凝重吗？一定不会的。我曾经看见过小河发怒。那时它是瓜子。瓜子者，没有思想，没有理智。

我想不明白这么沉稳的一条河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冲动是魔鬼，这是至理名言。

当一切平息以后，小河就像一个刚发完酒疯的人，站起来，整整行装，理理乱发，左右看看，又沉稳地往前奔。

奇怪的是，每次发完疯后，它更加柔情似水、风和细雨，用五谷丰登来慰藉苍生。我捕捉不到小河的根，只能像一片柳叶一样，颠簸在河流飞溅的浪花上。

虽然我无法摸到河流的根，但我知道小河的根必然深入到大地深处。河岸边留下这一片片白色的盐碱地一定是大地的眼泪。随河道奔腾而去的是大地的血液，干旱时流入农田晶莹的细流，那一定是大地无私的情和爱。

小镇现在已经高楼林立，高楼的四周还是很多平房，河边生活着一群恬适的人。他们在田地里揪一把新鲜果蔬，提到河边一淘洗，水灵灵地散发着清香，摆在街道上随你挑，只会多添一把菜，不会缺斤少两。在这儿生活，什么都是慢慢的。你慢慢地走路，慢慢地干活，慢慢地做生意，连曾经被称作瓜子的河也是慢慢地流淌。是村子的恬淡影响了小河，还是小河千年的流淌让村子里的人感受到生活的永恒与短暂？

谁还能像小河一样与日月相随？既然不能做到永恒，那就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于是，小河平静了，岸边生活的人们也平静了。小河以千年不变的姿态与白云共舞、与长风细雨，脚步轻轻地穿行于这座蓬勃的小镇，耳朵里听着鸡鸣狗吠，眼睛里看着炊烟袅袅，心里想着这片土地上流淌的幸福。生活的气息一次又一次随着河水流着。虽说岸边生活的人们会生老病死，但也是生生不息。

岁月沧桑，人世沉浮。小河依旧是那条小河，素面朝天，浅唱低吟，高歌狂奔。它已经流入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脚步被时光的尘埃覆盖，我们的思想也会如那一朵飞溅起来的浪花在尘埃中化为乌有，没有哪一种思想能像小河一样源源流淌。

只有小河亘古不变，还有远古的风、长天、流云……

作者简介

沈艺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庆阳市作协理事，合水县作协主席。《黄河象》文学期刊责任编辑。出版散文集《不能陪伴你》《吹不散的眷恋》《沿路而行》。长篇小说《泥房子》《马莲河之恋》。散文集《不能陪伴你》获庆阳市五个一工程奖暨梦阳文艺奖；长篇小说《泥房子》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