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午吃完饭约闺蜜遛弯消食,以小区为起点,顺着街道画了一个圈。到了怕死爱钱没瞌睡的年龄,觉得时间尚早,回去也是无聊,索性去逛中老年家庭主妇最爱的超市。不细看不知道,一细看我被“丰富”闪了腰。
先说餐具区,从质地看:有典雅素净的青花瓷,有明净剔透的水晶玻璃,有五彩缤纷的釉瓷,有简朴而原生态的竹木,有耐久而时代感的硅胶;就形状有大的、小的、方的、椭圆的,不规则的;风格有可爱的、简约的、特别的,还有高颜值的,简直是一个碗碟的百花世界,左顾右盼,个个爱不释手,让我第一次遭遇到选择的“困境”。
以前常听婆婆说,过去日子苦,邻居家因为孩子多,就在炕头栏杆上挖几个窝窝,胶泥窝窝权当作碗,每顿饭熟了一个窝窝倒一勺,孩子们吃得地动山摇、虎虎生威,长大后个个膀大腰圆,有力气,能拼打,都成为过日子的好手。物质匮乏的时代,幸福看起来是由物质多少决定的,似乎又不是。如今物质极大丰富了,我们却开始怀念物质匮乏时代的那种简单、饱满而沉实的快乐与幸福。那么,到底什么样才是幸福呢?
再说饮料区,单说瓶子的色彩就足以让我词穷,至于瓶子的样式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于设计的新颖和精巧,感叹于杯水藏海的阔大与无垠。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来自于自然的涓滴清泉,被装进一个个不同样式的瓶子,似乎就有了新的名称与内涵,其实依然是一杯水,他的基本形态和根本内涵并没有变。其中一款薄薄的月牙形样式瓶子吸引了我,身边的人说这样的样式上班族携带方便。我忽然顿悟,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在选择瓶子,而不是水。望着丰富的饮料瓶,我们已经无法感受到山中清泉的冰冽与澄澈,只能看到各种颜色的颜料、防腐剂混沌浑浊中翻滚激荡。闺蜜说这么多款百花世界式饮料她是第一次领略,饮料与她无缘好多年了,原来饮料的时代现在都卷成这个样子了啊!我,又何尝不是呢,喝甜的胃反酸、喝碳酸怕胖、还怕糖、怕防腐剂怕骨质疏松,总之,饮料,对于我,已经是过去式。
昨日下午碰见俩小孩聊天,黄衣服说她奶奶说她们那会儿最大的钱是十元,蓝衣服说他爷爷说他们那会儿用的都是粮票,但是粮票好像还是限制的。想起小时候跟庙会,花一分钱买一杯糖精兑的甜水能甜到心里,五分钱的冰棒能凉进骨头里,似乎整个夏天或者童年都是甜蜜的。那时候因为一块糖会开心一整天,借助一盒蜡笔,就能画出一个缤纷的世界,现在能让你开心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越长大越孤单,越成长越迷茫吗?
禅宗故事说,人没有吃饱的时候,欲望只有一个,就是美美吃一顿。可吃饱了就会产生很多新的欲望。所谓“邯郸道中,欲望无穷”,富人的欲望绝对比穷人的欲望多得多,很多人累死在追赶欲望的路上。比如名牌包包年年有新款,有个小包没法放东西,还需要一个大包,大包又太累,又需要一个中包,等各种型号都有了,又觉得去年的质地色彩符合不了今年的气质,凡此种种,人慢慢变成了物品的奴隶。其实,物品带给人的多巴胺满足时间非常短暂和脆弱,一旦被物质束缚,就很难停下来。所以有句话说你所有想要的东西的价格都是标价的两倍,因为除了金钱成本,我们还要担心维护,存放,其他物品搭配,别人怎么看等等。人常常困扰于怎样才能获得更多,而忘记了怎样去生活。
白岩松写过一篇文章《走的太远,忘记了为什么出发》,文中说:接下来,我好奇的是,快速前行的中国人,现在和将来,拿什么抚慰内心。文中还讲述了在墨西哥,有一个离我们很远却又很近的寓言。一群人急匆匆地赶路,突然,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是啊,我们都走得太快。然而,谁又打算停下来等一等呢?年轻人在游戏和娱乐中沉湎,成年人在直播和短视频中缠绵,网络间充斥着各种畸形和丑态的表演,各种极端的情绪和观点,越是作妖的人越容易迅速走红。人们正在抛弃一切深刻的东西,包括文学/哲学/思想等等,转而寻找粗浅的、喧嚣的、炫目的东西,一味抵死缠绵,到底是快乐还是孤独,恐怕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娱乐化正在消解着人们的精神,让秩序走向解构,让快乐变得浅薄。
尽管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物质的年代,但每天被需求困惑着:我们不需要走路了,因为我们有车开。我们不需要去找人聊天了,手机沟通让人的情感越来越稀薄、语言越来越寡淡。我们不需要去采购了,快递自会送货上门。我们被时间支配着,被一日三餐定格,享受着各种丰富和便捷,却从来没有满足过。怎么办?或许真的需要跟自己来一场“断、舍、离”了。林肯说过一句话,真正重要的不是生命中的岁月,而是岁月中的生命。《人民日报》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但是每个人,都可以努力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历尽千帆,已非少年,但愿我们能在平凡的岁月中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坦然面对和享受生命的温度,纵容风尘满脸,依然眼神清澈内心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