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张婉莹主编《张俊彪作品评论集》一书由三辑组成:第一辑“张俊彪思想艺术论”是文学本体论的呈现,第二辑“张俊彪文学馆评述”是文学价值论的展示,第三辑“附录”,则是文学客观论的陈述。三者之间虽各自独立,却又相互关联,彼此映照,互为补充,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完美体系,别具“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审美效果。该著主要展示了张俊彪其人其著的三大特征:一是铁肩道义的创新精神;二是众体擅长的审美趋向;三是无私奉献的价值意义。由此便自然构成了张俊彪其人襟怀阔大、其著庄重大气的传奇人生与精彩世界。
关键词:铁肩道义;众体擅长;无私奉献
20年前,人民文学出版社将国内专家、学者评价张俊彪《幻化》三部曲(《尘世间》《日环食》《生与死》)的数十篇30余万字的论文汇聚出版了《长篇小说〈幻化〉评论集》(2000年版),成为出版界与评论界罕见的一道奇美风景,备受人们关注。20年后,甘肃人民出版社将人们评价《张俊彪文集(20卷)》(中华书局2013年版)所涉及的各类文体著作的研究、张俊彪文学馆的评述及有关附录文章40余万字汇集起来,由张婉莹主编出版《张俊彪作品评论集》(2023年版,以下简称《张编》)。两部评论集,前后赓续,堪称姊妹,相辅相成,互为映照,它们是洞察、体悟张俊彪其人、其著的最全最佳的信息库存,亦是研究、探索张俊彪其人、其著的最捷最畅的学术门径,弥足珍贵,委实难得。
《张编》收录了《张俊彪文集(20卷)》出版以来的近十年来评述张俊彪其人、其品、其著的73篇文章,分为三辑:第一辑:张俊彪思想艺术论,收录36篇论文,对于张俊彪的诗歌、散文、小说、传记、童话、剧本等各种门类的全部作品,就其思想与艺术及审美取向等方面,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化的深入探究,同时自然呈现出张俊彪独具个性的人生经历、生活情状、社会环境、家庭乡俗、成长过程等种种因素,由此明了张俊彪文学创作丰硕成果的事实与作者自身的艰难折磨之间的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警世贤文》)的因果逻辑关系。第二辑:张俊彪文学馆评述,收录25篇文章,就张俊彪文学馆建立的缘起、建馆的过程、价值与意义以及馆藏门类、数量等诸多方面,由地方主政之官员、专家学者、作家与评论家等各种身份者,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具体论述了张俊彪文学馆的文化传承、文学意义、励志作用及榜样力量。第三辑:附录,收录15篇文章,其中有对当代长篇小说的整体评论,有对百年共产党人传记文学发展进程的概论及优秀传记篇目的统计,有张俊彪年表及著作系年,还有对《张编》档案学意义的论述。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部分还收录了几篇完全批评张俊彪《幻化》三部曲的一边倒的文章,
体现作者与编者“心底无私天地宽”(陶铸《赠曾志》)的虚怀若谷、海纳百川之包容精神。《张编》主编张婉莹认为:“解读《张俊彪作品评论集》,既可以从档案学的视野进入理论层面去讨论,也可以从理论视域广泛而深入地展开探讨。所以这本文集,是一部理论著述,也是一部档案文本。首先从理论方面精读细研,可以全方位地剖析张俊彪及其文学作品的艺术理论、思想深度、审美趋向、哲学素养、文化蕴涵和宗教情怀,然后再从档案学的角度观照考证,又能够多侧面完整详尽地发现作者及其文学作品成长与产生的时代背景、社会环境、家庭境况、读书经历、人生历程、情感变化、学养积聚、写作状态和发展轨迹。”(张婉莹《档案与理论•〈张俊彪作品评论集〉》,《张编》第3—4页)由于《张编》这部书的文学理论性与档案实用性的兼容特征,因此,《张编》的编辑类型与丰富信息,恰恰有利于人们能够多侧面、多角度、综合性、立体化地读懂张俊彪其人,深解张俊彪其著,从而能够比较准确、公允、精到地评价张俊彪其人其著,真正确立其在当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与显著坐标。
《张编》一书由三辑组成,其实精神脉络皆相通,研究指向亦相同。如果说第一辑“张俊彪思想艺术论”是文学本体论的呈现,第二辑“张俊彪文学馆评述”是文学价值论的展示,那么第三辑“附录”,则是文学客观论的陈述,三者都是紧密围绕文学这个根本主题展开论述,均为张俊彪其人其著这个核心服务。三者之间虽各自独立,却又相互关联,彼此映照,互为补充,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完美体系,别具“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费孝通语)的审美效果。通过对《张编》的悉心研读与精要概括,张俊彪其人其著之审美特征,窃以为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端:一是铁肩道义的创新精神;二是众体擅长的审美趋向;三是无私奉献的价值意义。“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朱熹《春日》),如此种种,便自然构成了张俊彪其人襟怀阔大、其著庄重大气的传奇人生与精彩世界。
一、铁肩道义的创新精神
在第一辑的评论文章中,大多数论者都充分肯定了张俊彪身为作家所具有的那种正义感、责任感、慈悲感及其强烈的勇于担当、善于创新的可贵精神,还有那种“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文化自觉意识与温润人文情怀,以李大钊“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联语来评价张俊彪的文学创作宗旨与精神,是甚恰切的。这在张俊彪较早创作的一系列传记文学作品中体现得尤为突出。郭久麟指出:“传记文学创作是他创作中的重点。张俊彪在新时期中国文学发展过程中,很早就提倡传记文学创作,并在十年动乱中就开始从事传记文学创作。”张俊彪的传记文学与众不同的鲜明特征:“就是都是写的军人,而且都是写的受到冤屈的革命家、军事家或革命英雄——他们是刘志丹、彭德怀、董振堂、赵博生和赵铁娃。作家为他们的遭遇愤懑不平,还在‘文革’期间即开始搜集他们的资料,采访了大量的知情人物;粉碎‘四人帮’后,作者怀着一腔正气、满腔热血,把他们的英雄业绩同他们所遭受的冤屈写出来,把他们的崇高人格和独特性格表现出来,把被颠倒了的历史如实地颠倒过来,顺应了历史的潮流,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有很强的教育、认知和审美作用。”(郭久麟《为饱受冤屈的革命英雄立传•论张俊彪的传记文学创作》,《张编》第108—109页)韩梅村也认为:“张俊彪自觉以传记文学意识从事这一类型文学创作,不仅在新时期算是最早的一波,而且传主选择特色鲜明:无一例外的功绩卓著却在历史上受到不公正待遇。这一独特的创作趋向,当时似无先例。因此,我认为是一种创新。”(韩梅村《探索、创新:始终如一的创作追求•<张俊彪文集>阅读札记之一》,《张编》第4页)
张俊彪何以选择传记文学这种新文体来不余遗力地为饱受冤屈的革命英雄立传?他自己有一段发自内心的表白:“我从骨子里同情那么多为革命胜利而牺牲的英雄们,特别是为革命成功而流血负伤却漂泊山野的志士,还有他们的儿孙们大多还吃不饱,穿不暖,无钱看病,更读不了书,走不出乡村的家门……但我无法也无力改变这些现实状况,于是我想到了写作,真实地记述反映这些千千万万被失落被埋没被遗忘的人们,还原生活真实,存照历史文献,恢复人物与事件的原生面貌与实质。”在确定了创作目标后,用什么样的文体来描写那些被冤屈的革命英雄们最为适合?为此,张俊彪经过多年的思索与比较,最终得出结论:“我觉得过去传统的正传文体过于简约刻板,不便于阅读和记忆,很容易被埋没在已有史料的汪洋大海里而不为世人所知悉所珍重。我也想过,历史文体的散文或小说,虚构大于史实,即便写了,也无人可信,难以达到记人述事进入历史视野的初衷。最后我终于确立了传记文学,以真实的人物与事件为传记的圭臬,以文学的语言与手法来记述真实的人物与事件,融文学性与史学性于一体,将真实性与可读性高度结合起来,这就是我寻觅和需求的文学形式——我的传记文学。”(张俊彪《我的传记文学缘起与写作》,《张编》第154—155页)正由于张俊彪对传主满怀正义、满腔热情,因此便不畏千难万险,不分炎夏寒冬,不惧跋山涉水,不计得失报酬,坚忍不拔,持之以恒,全面深入地采访搜集他们的资料,再加工整理,提炼精华,然后“用文学的笔法描写真实历史、真实人物和真实事件,使传记文学既具有文学价值又具有史学价值的双重属性的标识。”(张俊彪《我与我的传记文学》,《飞天》1985年第7期)张俊彪传记文学作品主要有《刘志丹的故事》《刘志丹》《董振堂的故事》《董振堂》《黑河碧血》《最后一枪》《红河丹心》《血与火》等。尤其是发行二十多万册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传记文学作品《鏖兵西北》(大多论者将其归为报告文学类,而张俊彪则认为他是将其作为传记文学来写的,亦可以“传记文学”观之,本文即如此),荣获了解放军第三届优秀图书一等奖和中共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奖。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传记中饱受冤屈的革命英雄都先后得到了平凡,获得了社会应有的尊重、地位与待遇。这可真是张俊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张载语)的大慈悲、大格局、大胸怀、大境界的生动体现,是一个“铁肩道义有担当,民胞物与大情怀”的有良心、有博爱的真正的人民作家。陈红星在阅读了张俊彪的作品、参观了张俊彪文学馆之后,深情说道:“我在想,作家是什么?作家就是那些不仅用自己的文学作品而且用自己的言行举止温润世道人心的人。”“他的人格风范和道德力量才是文学的大道”。(陈红星《走进张俊彪》,《张编》第223—234页)
张俊彪在“文革”尚未结束期间,就已经开始搜集那些饱受冤屈革命英雄们的资料准备写作传记文学,这本身是要具备何等高超的觉悟与何等巨大的勇气啊,如此“为生民立命”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又是何等崇高啊!特别是他提出的有别于传统且呆板的传记形式与虚构性较强的小说文本的“既具有文学价值又具有史学价值的双重属性的”新型传记文学模式,委实是值得称颂的。
“路漫漫兮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离骚》),在文学创作之路上,张俊彪始终行走在“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礼记·大学》)的创新之路上。无论在艺术表现形式、结构方式,还是语言风格,他都要求新求美,给人以耳目一新的“陌生化”阅读审美感受。
在张俊彪的《幻化》三部曲与《曼陀罗》长篇小说中,无论从结构形式还是在内容上,都是一个全新的变化,全新的超越。“作者在创作形式上,打破了现实主义的传统手法,采取现实的、浪漫的、梦幻的、意象的多种手法,对人生、人性、社会的幻化进行观照,引导人们从深层次上认识社会、认识人性,从而构建起了一座有别于传统的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作品的艺术高峰,使人的眼界宽阔,洞察深邃,这就是一切事物都在‘幻化’中循环上升,包括人性,也包括社会制度,这不能不说是作者的一个创造、一次飞跃。”(郑秉多《奇人•奇迹•奇书》,《张编》第169页)张俊彪十分关注并热衷儿童文学中小说门类的创作,从1978年11月到1979年10间,他接连写出了农村题材的儿童小说《牛圈娃》《牛角墨斗》《金色铜铃》等十余万字的作品,深得作家与评论家们的好评。认为“他的这一批儿童文学作品在题材范畴里突破了长期以来我国儿童文学题材的禁区,将视野拓宽到中国广大乡村的现实生活领域;在儿童文学作品的主题表现方面打碎了长期以来文学领域不敢触碰的坚冰,揭示了农业合作化进程、大跃进时期、三年困难以及‘文化大革命’开初阶段的真实情况;在人物刻画与故事情节等创作方法上,超越了儿童文学长久的单一性格和模式结构;特别在情感和精神世界里,比较深刻地反映了中华民族人性深层的善良、仁慈和淳朴无私……‘张俊彪的儿童文学作品,无疑是为正在开始解冻的儿童文学园地里吹进了一阵和暖的新风’。”(路笛、萧飞《张俊彪的文学写作概述》,《张编》第126页)张俊彪这种无所畏惧的破冰勇气与善于追求创新的精神,委实是令人尊敬与钦佩的。
阅读张俊彪各类文学作品,往往令人感受到蕴含字里行间的诗意之美,故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诗化艺术表现风格与审美趋向。“张俊彪创作活动起步于诗。此后虽然进入多个文学创作领域,使其在诗歌创作方面发表作品显得少了一些,但其诗心却始终强有力地跃动着,其诗思、诗情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形式运行于各种形式文学作品的创作之中,为这些类型文学作品注入新质,它们其实也可说是俊彪诗歌创作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基于此,我认为,从根子上说,俊彪还应该是一位诗人。俊彪原本是诗人。”(韩梅村《俊彪原本是诗人•<张俊彪文集>阅读札记之五》,《张编》第30页)这在《幻化》三部曲与《曼陀罗》等长篇小说中诗化趋向尤为明显。如《曼陀罗》,“小说以东方慧人生辙迹为主线,在其灵魂上天、入地游历及其肉身时而现实、时而梦幻交织的生命历程中,尽管主人公活动现场不断转换,或缥缈神秘,或热烈奔放,或温馨柔婉,或阴冷惨烈,却总是对主人公的每一特定现场,诸如山水寺观、花卉虫鱼、中外名诗、著名乐曲、家俱摆设,以至洞窟刑具等,予以精心设计与描状,力求客观之‘景’与主观之‘情’的和谐同一。整部作品可说就是一首大型的充满哲理意味的叙事诗。”(韩梅村《诗化:走向自觉的艺术表现风格•<张俊彪文集>阅读札记之三》,《张编》第17页)
这里有必要说说张俊彪悼怀追思父亲的长诗《我的父亲是农民》。在安葬父亲之后,作者回到父亲劳碌一生的黄土院落,民间艺人们围着炭火演奏着《祭灵》古曲,反复吹奏,作者哀伤至极,心酸泪咽,一夜难眠。在《祭灵》古曲的回旋声中,作者坐在炕头,回顾父亲艰难坎坷的一生,情不能已,一气写下了这首15节173行的长诗。作者以真实之情、真切之言、真历之象,写出了“一个祖宗八辈的农民”、“一个威武勇敢的农民”、“一个舍身救人的农民”、“一个九死一生的农民”、“一个胆大无惧的农民”、“一个坚韧无畏的农民”、“一个心底善良的农民”、“一个离不开土地的农民”、“一个童心未泯的农民”、“一个不卑不亢的农民”、“一个隐世埋名的农民”、“一个崇尚文化教育的农民”、“一个一去不返的农民”、“一个放大缩小的农民”、“一个恒久不朽的农民”的非凡形象。“全诗叙事与抒情巧妙穿插,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叙事纵横捭阖,纵贯古今,金戈铁马,平地惊雷;抒情一唱三叹,连绵不绝,一颂三吟,情丝如缕,一哀三哭,‘哭声阵阵,泪雨纷纷’。这是来自古老中华的《诗经》的传统,也是陕甘民歌黄土文化的风范,更是当代新诗开辟的现代汉语风格新造的新诗的新路新写。”(伍仁《成就一座人民形象的诗的丰碑•读新诗<我的父亲是农民>》,《张编》第80—81页)《我的父亲是农民》在《中国艺术报》发表后,好评如潮,呈现“洛阳纸贵”、一报难求的感人景象。著名作家冯骥才专门写信给编辑部称赞说:“这是我读到的近年少有的好诗,使我想到罗中立的《父亲》。真实、朴素、凝重又从容。它赋予大地、人民、历史、民族精神这些庄严字眼以活生生动人的形象。像有一部长篇小说浓缩而成的。每一行诗句里都含着岁月及其艰辛,富于历史感的节奏里蕴寓着深切的激情。这是一首从中国黄土里刨出来的诗。”(中国艺术编辑部《叙事诗<我的父亲是农民>评论专版编者按》,《张编》第78页)为此编辑部专门刊发了一组对此诗的评论文章,对我国新诗的创作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此诗之所以受到人们如此普遍的称誉而产生如此非同寻常的轰动效应,关键在于作者有一种久萦心中的歌吟父亲崇高美德与伟大精神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一种与生俱来的文化担当与文化自觉,由此而确立诗史般的庄重格调,采用历史与现实映照、主线与副线交错、叙事与抒情结合、回环与往复叠唱的表现形式,情景交融,荡气回肠,终于以自己的一腔心血塑造了一座不朽农民形象的丰碑,也铸就了中国新诗史上的一座熠熠生辉的里程碑。
二、众体擅长的审美趋向
一部煌煌巨著《张俊彪文集》(中华书局2013年出版),计20卷,其中作品12卷,主编4卷,附录4卷,共900余万字。在此文集中,分别有诗歌、散文、小说(短、中、长篇)、传记文学、儿童文学、报告文学、影视文学、文学评论等,所有文学门类,几乎都有涉及,而且都有不俗的成绩。由于作者青少年陕甘地区农村成长的艰难生活经验、学校及部队生活经验,省委领导机关生活经验、后来深圳文艺领导部门生活经验等等,因此,创作题材自然也就甚为丰富多样。如:农村生活题材、校园生活题材、工矿生活题材、军事生活题材、国家机关生活题材、城市生活题材、革命历史生活题材、古代历史生活题材等。“由于张俊彪人生经历独特曲折,且每每令其产生一种刻骨铭心的内心体验,故而其作品不仅广泛多样,而且让人有一种新颖独到的艺术感受。”(韩梅村《探索、创新:始终如一的创作追求•<张俊彪文集>阅读札记之一》,《张编》第7页)
张俊彪文学作品虽然门类众多、题材丰富,但他始终坚持在各类文学门类的创作中增强创新意识,注重艺术表现方式,使作品的内容与形式得到最为理想的融合效果。路笛、萧飞对此作过较为全面而系统的论述。关于诗歌:张俊彪出过一本诗集《苦涩集》。何元智教授在其研究当代诗歌的专著中曾立《激扬着真善美的旋律》专题对他的诗歌进行了精深中肯的评论,她认为:“在新时期的诗人中,张俊彪等人通过诗歌多渠道地展示了社会意识、忧患意识、批判意识、歌颂意识,包括了使命感和责任感等内涵……新时期现实主义诗人张俊彪的诗流动着真、善、美和谐统一的优美旋律,宣泄着浓厚的真切感情,构成美感组合中最重要的因素,具有审美感受的突出特色……张俊彪不仅是一位传记文学和小说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的著名作家,而且也是新时期诗坛上一位有成就的诗人。这不仅是因为他首先发表的作品是诗歌而且还因为他最先是以一位诗人的形象活跃于文学界,其后也一直以诗人的气质去创作出了大量诗化般的小说。”(路笛、萧飞《张俊彪的文学写作概述》,《张编》第124页)至于后来创作的长诗《我的父亲是农民》,无论在历史意识、思想内涵、表现手法、艺术技巧、诗歌语言与精神境界,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审美高度。此诗有人物、有故事、有情节、有叙事、有抒情、有历史、有现实、有波澜起伏,有跌宕回环,读者且可将其当作诗化的长篇小说来读,震撼心灵,引人入胜。关于散文:张俊彪先后出版过散文集《神泉》《我走过的路》《张俊彪散文选》《红菩提紫橄榄》等。内容涉及到军旅生活、中国西部风情、江南气息和异国吟唱。体裁有记事、论说、抒情、游记、人物、日记体等散文类型。散文写作是他对生活的体验,对人生的感悟,对艺术的追求。他对散文的创作,既在尝试,又在探索,更在贡献。他写出了诸多优美精湛的散文,而散文又提升净化着他的人格境界。关于儿童文学:张俊彪出版了儿童文学集《牛圈娃》及长篇自传体小说《没有陨落的太阳》,这些作品有力突破了我国儿童文学题材的禁区,从主题思想、表现手法、艺术审美等方面都有新的追求,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思想与艺术的双重享受。尽管如此,这些别开生面的儿童文学作品,还遭到了一些人的围追堵截,甚至有人写信或打电话到《儿童文学》编辑部,直接阻拦发表张俊彪的作品。编辑部坚持原则,顶住压力,依然陆续发表他的作品。此事的发生,反而证明了张俊彪这类儿童文学作品是经得住时间与读者考验的佳作。关于中短篇小说:从第一篇《选靶场》到《丰收》再到《一篇未讲完的故事》(中短篇小说集),明显看出作者小说创作变化的轨迹,由对人与事单线的记述,发展到人物关系与故事情节的复式结构,再发展到完全运用意识流和心理现实主义等表现形式,注重人物心理剖析,同时,在审美追求上,特别营造真、善、美的艺术氛围。从中可以明显感受到作者勇于探索、不断求新的作家品格。而这些努力,又为后来的长篇小说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关于电影电视文学:张俊彪最初的电影文学作品是《孩子和牛》,后来根据他的长篇传记文学《最后一枪》改变成《宁都暴动》和《高台血战》两部电影文学作品,再后来又将长篇传记文学《鏖兵西北》改编成12集电视剧本《解放大西北》。以上这些作品或因题材问题、或因经费问题等情况而统统搁浅了。对此,作者却有一个甚为中肯的自我认知:“无论如何,我至今依然深怀着一颗感激之心,正因为有了上述那诸多的外因,才有了我后来的电影和电视文学。”关于文艺评论:在文学界,有的作家创作很好,但评论欠缺;有的评论水平很高,但不会创作。张俊彪则是既能创作又能评论的的两栖作家,这在作家队伍中是不多的。创作与评论兼擅,这是一个作家高修养、高素质的表现,犹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有助于创作取得更优秀、更丰硕的成果。他的评论类型大致有三:一是应约写的创作谈;二是为友人写的文学与艺术评论;三是自发写的文艺论文。这类评论有数十篇之多,值得重视的是他《精神与精神性——阅读札记》的随笔式评论集,这是他对文学创作、艺术审美、精神境界和理论辨析等方面所作的一次全面梳理和厘清,是作者文学、文艺、哲学、宗教、美学诸方面深刻思考与领悟的真实而可贵的记录,金针度人,意义非凡。关于报告文学:张俊彪写过两部报告文学作品,一是《鏖兵西北》(本文同时也划为“传记文学”类),一是《崛起在特区线外》。数量虽不如其他文学门类多,但它毕竟是作者认真创作的一种文学类型。这种乐于尝试、积极探索的创作精神,仍然是值得称道的。关于长篇小说:路笛、萧飞在论述张俊彪的文学创作三个阶段的关系时指出:“第一阶段的诗歌、散文、短篇小说的写作,第二阶段的儿童文学、中篇小说、报告文学、传记文学和从未间断的散文与文学评论的写作,无疑都为他第三阶段的长篇小说创作奠定了生活基础、思想基础、文化基础、哲学基础、宗教基础、艺术基础、理论基础、情感基础和审美基础,于是,他的长篇小说的创作便进入了自己写作的成熟期。”长篇小说的代表作《幻化》三部曲与《曼陀罗》,是作者的巅峰之作。作者采用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理想主义、心理现代主义和心理浪漫主义及魔幻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表现方法,将人物、故事、情节、场面书写得更加灵活多变、扑朔迷离而引人入胜。尤其是《曼陀罗》,作者下意识地将主人公东方慧自由灵活地游历于“天堂”、“人间”、“地狱”的三界之中,天上人间,神奇莫测,使得魔幻现实主义与魔幻浪漫主义齐驾并驱的创作特征非常鲜明地呈现出来,新人耳目,别具意味。“堪称但丁之回响,东方之《神曲》。”(李金坤《创新性、典型性、审美性•张俊彪长篇小说<曼陀罗>戋评》,《张编》第46页)关于重大史典:张俊彪领衔主编的《大中华二十世纪文学史》与《大中华二十世纪文学简史》约230万字,这是中国文学界的一件盛事。此著是对二十世纪中国包括台港澳地区及世界华人华文文学的一次全面系统完整的研究、解析、归纳、总结直至修编为史的重大贡献和开拓创新。其中有两大突破值得重视,一是首次将传记文学作为一门独立的文体,开立门户,确定地位。二是以30万字的大篇幅详尽记述了台港澳地区及华人华文文学的百年发展史,可谓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大中华二十世纪文学史》,筚路蓝缕,功德无量。(路笛、萧飞《张俊彪的文学写作概述》,《张编》第120—135页)
像张俊彪这样的作家能够在诗歌、散文、儿童文学、中短篇小说、电影电视文学、文艺评论、报告文学、长篇小说、重大史典九大文学门类中左右开弓、纵横驰骋且皆有佳绩者,实在是罕见的凤毛麟角。其中诗歌《我的父亲是农民》、儿童文学《牛圈娃》、中短篇小说集《一篇未讲完的故事》、文艺评论集《精神与精神性——阅读札记》、长篇小说《幻化》三部曲与《曼陀罗》、重大史典《大中华二十世纪文学史》等,都在中国文学界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与极大的影响。它们或者革故鼎新、突破传统,或者别开生面、另辟蹊径,或者勇于探索、提供经验,总之,能给人以新思想、新视野、新观点、新方法、新境界、新启发,这就是难能可贵的巨大贡献。列宁说得好:“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没有提供现代所要求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张俊彪除了向社会贡献了20卷900万字的《张俊彪文集》外,他还为文学界贡献了“六新”的审美标识,这些无疑都是不可磨灭的巨大的“历史的功绩。”
三、无私奉献的价值意义
与一些专职作家不同的是,张俊彪是一名业余作者,《张俊彪文集》20卷鸿篇巨制,全是他挤时间创作的硕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在2016年他与爱人侯晓菲、女儿张婉莹商量后一致决定,除捐献《张俊彪文集》20卷外,还将一家三口半个世纪以来收集和收藏的手稿、书信、名家书画、藏书、集邮及其有文化价值的物品全部无偿捐献给故乡陕西省旬邑县政府,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惊叹而钦佩的重大决定。据张婉莹统计,“迄今文学馆已馆藏各类文学作品手稿共728件23355745字;名家书信1762封;证书120件;日记11本764460字;笔记85本3010932字;珍贵照片471张;名人书画410幅;藏品207件;藏书5834册;国内外邮票2534枚;发表张俊彪作品或评述的样报样刊630件;具有较高价值的文史资料76件。”(张婉莹《张俊彪文学馆志》,《张编》第270—271页)如果说张俊彪的《张俊彪文集》20卷的出版,是他奉献社会的文学硕果之精神产品的话,那么捐赠的如此丰盈的物件与藏品,则是价值连城的物质产品,更是他与家人优秀品格、传统美德与崇高精神的全面展示。
就全国而言,为本土作家设立文学馆,旬邑县目前自是首创。这是张俊彪及其全家炽热的爱乡之情、高尚的奉献精神与旬邑县县委、县政府尊重人才、尊重知识、宽广胸襟、远大视野相结合的空前盛事,委实值得庆贺!值得赞美!值得学习!
张俊彪《在文学馆开启展览时的致辞》中深情地说道:“我们不图名,不图利,不求任何回报,只为表达一种归根认祖、叶落归土,游子归乡的心情……今天将文学馆展示在旬邑县城和人民群众面前……供大家参观、品评、研究、鉴赏、考证和探索,从而服务于人民群众,发挥其文化建设的效应和作用。”(《张编》第202页)对于张俊彪先生无私奉献全部收藏物件的壮举与美德,旬邑县委书记高玉峰给予了极高而真诚的评价,他说:“张老是一本厚重博大的书,一本饱含理想信念、充盈温度情怀、厚重意蕴境界的书,善良的品性、豁达的态度、宽阔的襟怀、坚韧的意志,令人深受教育,备受鼓舞……利用工作之余,创作出恢宏的文化产品,堪称中国文学创作史上的一个奇迹!我们深深感叹于张老的博大情怀,对故乡旬邑、对家乡父老,张老始终满怀悲悯之情,切切于心,拳拳在念,特别是对旬邑文化事业发展,寄予一片赤诚、情思与厚望,充分彰显了感念故乡、报效故土的浓浓赤子情怀!我们深深折服于张老的崇高境界……2019年6月成立文学馆并对外开放,为更多的人了解红色历史、感悟古豳文化、滋养精神家园,提供了难得的机遇,搭建了绝好的平台,增加了厚重的旬邑历史人文新分量,结束了人才辈出的旬邑没有文学展馆的时代。文学馆开馆以来,累积接待参观者、访问者近5万人,通过丰富馆藏的陶冶和熏陶,给人以理性的启迪、情操的陶冶、文化的涵养、境界的提升。”(高玉峰《走进旬邑了解旬邑品读张老感悟张老•在张俊彪文学创作与文学馆资料片录制对话会上的讲话》,《张编》第179页)张俊彪的旬邑老乡、忘年交陈红星十分动情地说:“张老德高望重,著作等身,备受文坛广泛尊崇。作为忘年之交,自从和张俊彪认识以后,他的诚善待人、扶掖晚辈、情系故土的大爱精神令我深受感染和教育。张老是我们晚辈的学习榜样和人生楷模。认认真真研读张老的著作,真真正正向张老学习做人做事,弘扬他的崇高创作精神和人格风范,这是我们青年一代的崇高责任。”(陈红星《在张俊彪文学创作与文学馆资料片录制对话会上的发言》,《张编》第196页)陈红星的由衷之言,真切代表了年轻一代文学创作者的心声,从中自然凸显出张俊彪文学馆设立的真正价值与意义。杨若文曾就张俊彪文学馆及其关联的事项作过一个很好的概括:“旬邑县,粤秦文学交流的理想地”,“文学馆,粤秦文学交流的好平台”,“对话会,粤秦文学交流的起步点”,“张俊彪,粤秦文学交流的扬帆人”,“《华文月刊》,粤秦文学交流的金纽带”,全面呈现出张俊彪文学馆的文学创作交流的功能,可见,张俊彪文学馆的价值与意义是非同寻常的。
毋庸置疑,张俊彪是一个具有大爱情怀之人,是一个满怀博爱精神之人,是一个“一片冰心在玉壶”(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赤诚之人。他又是一个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创作文学作品千万字的奇人,用意志与智慧描绘了从牛圈娃到大作家的成长的奇迹,用大爱精神创造了奉献全部收藏物件的奇举,用坎坷经历谱写了一部风云变幻、悲欢离合人生的奇书。他的煌煌巨著日久弥新,他的顽强意志催人奋进,他的奉献精神感动天地,他的博爱情怀温暖万家。行文至此,不得不向《张编》主编张婉莹老师郑重道一声:谢谢!谢谢你给我们架起了走近张俊彪的一座桥梁,开创了了解张俊彪的一扇窗口,铸造了解密张俊彪的一把钥匙,让我们全方位、立体化、多角度读懂了作家张俊彪的文学杰作、慈悲情怀、诚善美德、道义担当、高尚人格、奉献精神,从而清晰可见张俊彪这样一位奇人、奇才、大德、至善的仰之弥高、读之动容的人民作家的非凡形象!
末了,笔者拟借用郑秉多的一段话作为本文的结尾:“他是陇东高原上诞生的一位奇人!他踩踏出的一条道路,闪烁着共和国一代同龄人的悲和喜、笑和泪!他的文学思想与艺术表现像耀眼的彩虹,横划天际,超越时空!”(郑秉多《奇人•奇迹•奇书•张俊彪文学思想和艺术的探寻》,《张编》第162页)
2024年6月12日于北京
(作者:江苏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