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网首页

孟建智 摄

贾果果的画展我没有看上，当时正在外地。开展之前画展策划人希望我给画展说几句话。由于当时对果果的绘画经历、师承，包括艺术追求与艺术趣味了解不多，我就说了几句题外话。

就油画这个画种来说，我理解它不仅仅是色彩的呈现，更不仅仅是物象的呈现。优秀的画家、艺术家总是越过种种物相，抵达生命的本真，包括生命的原初之相。

所谓生命的原初之相，老子已经揭示了，就是人的原初之相，也就是婴儿之相。当然用我们现在的理念看，婴儿只是诸多本相之一相，未必就是全部。古人很看重、很追求这种生命状态。注意我们这里探讨的是生命状态，生命的终极状态，而不是某个人的生活状态。

老子曾说过一句有名的话，“任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见之于《道德经》第十章。

第一句原话是：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李隆基注：人生始化曰魄，既生曰魂。魄则阴虚，魂则阳满，言人载虚魄，常须营护复阳。阳气充魄则为魂，魂能运动，则生全矣。一者，不杂也。复阳全生，不可染杂，故令抱守淳一，能无离身乎？

意思是说人一生下来元气很足，为啥元气很足呢？因为没有受杂质的侵袭污染。这就给人带来很多启示，比如一个人怎么在后天保持自己的婴儿魂魄呢？

办法有，就是抱守淳一。

所谓一就是人之真也。

这话谁说的呢？

清代一个人说的。

见之于日本东京使署清光绪十年注本。

那么什么是人之真呢？

注家说：人能处常居之宅，抱一清神，能常无离乎？则万物自宾矣。

意思就是说一个人的魂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一个人的魄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并保持这种状态不受污染，那么依旧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天性，包括本真的自己。就像婴儿，不纯自纯，不真自真。

《道德经》所说的“婴儿乎”状态，实际上也是优秀画家、艺术家所追求的一种状态，优秀的画家、艺术家总是越过了种种物相而抵达生命的本真，生命的本相，生命的原初之相。我们只有越过画家为我们呈现的种种物象，才能抵达生命本身，或者本真本身，即呈现本身。

所谓深刻，我想艺术的深刻应该首先体现为一种生命的深刻。包括所有的深刻，都可归之为一种深刻，那就是生命的深刻。这完全可以作为我们对一个画家的作品成色做出判断的一个重要依据。当然也可以作为我们今天观察贾果果画作，理解贾果果画作，进入贾果果画作的一个重要依据，至少是一个重要参考指标。从我所见贾果果有限的画作来看，贾果果正在自己的画作中自觉或不自觉的接近、趋近或无限趋近这种深刻之境。

在我们的日常经验里，特别是生活经验里，生命似乎只有一种状态与一种可能性。比如一棵树、一枚果实，似乎只能从青绿到灰白，再从灰白到赤红，最后落入尘埃，变成尘埃的一部分。有了画家的介入，有了画家情绪、情感、心境的介入，它们的生命过程包括生命归宿会有很大不同。画家会为它们增加更多状态，更多可能性。画家必须尽可能让自己所能驾驭的色彩派上用场，也必须尽可能把自己派上用场。所谓用场就是让它们的生命出现、呈现、展现更多状态，更多可能性。

贾果果的画作，既呈现了苹果的物质形态，也呈现了苹果作为生命体之生命状态。就一枚果实来说，它可以被画家呈现为赤红色，也可以被画家呈现为青绿色、灰蓝色、粉红色等等。可以在崖顶，也可以在树梢。可以在旷野，也可以在一隅，一个小角落。可以在寻常中，也可以在梦里。可以灿烂，也可以灰暗。可以只有一枚，也可以有无数枚。可以繁华，也可以落寞。这一切不正是生命的种种状态吗？

当然，生命状态不总是绚烂的。如果有一天绚烂不了了。我们完全可以进入另一种生命状态，比如《道德经》所描绘的那种“婴儿乎”状态。如果有一天我们什么状态都进入不了了，那也不打紧的，我们至少可以退而求其次。

我看到贾果果新创作的一幅画。画作中心是一条白色的河，河面一侧是青绿山丘，一侧是赤褐色泥土。右侧是三棵树，两棵树干泛绿，一棵树干是灰蓝色，上面点缀着绿色、黄色、黄绿色，红色，粉红色、灰黄色果实。应该说既是对黄土地貌的一种呈现，也是对黄土地所孕育的生命的一种呈现，能体现画家本人对土地、生命，及其关系的种种体悟与理解，也能体现画家本人对色彩本身的种种体悟与理解。从此画作看，贾果果已经占有了足够丰赡、足够斑斓的色彩，也占有了足够多的简与朴。我想一个人也好，一个画家也好，拥有这些东西已经够了。生命总有一天要删繁就简，生命也总有一天要回到本真。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回到了本真，那我们的生命肯定会是另一番绚烂。

作者简介

杨永康，男，汉族，毕业于鲁迅文学院第22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甘肃文学院荣誉作家，甘肃宣教口四个一批人才。曾在《十月》《人民文学》《作品》《天涯》《朔方》《西部》《黄河》《山西文学》《散文》《美文》《百花洲》《福建文学》《特区文学》《山花》《青年文学》《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中华文学选刊》《青年文摘》《作家文摘》《诗刊》《星星》等刊发表作品，曾获首届三毛散文奖、第二届林语堂散文奖、第三届冰心散文奖，第一、二、三、六届黄河文学奖，第四、五届敦煌文艺奖，《飞天》十年散文奖等。代表作有《惊喜记》《多么好的一个下午》《走着走着花就开了》《雪白雪白》《碧罗秋千架》《像黄鹂》《湛蓝之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