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节 · 我的年】开栏啦!“我”的年,是忙碌,是美食,是陪伴,是团聚,是读书,是旅游,是在岗……在庆阳,年是丰富多彩的。每个人的年,都有不一样的过法。欢迎大家从即日起创作非虚构作品,稿件要突出细节,见人见事见地名,1500字左右。我们将择优在“北地风”版面和视听庆阳公众号编发。
老家的年
腊月无雪不是年,这场雪尤其大。云很低很沉,几乎碰到了山头,压弯了树梢,大块的、密集的雪片落在脸上,有种厚重的压迫感。霎时间大雪封山,道路湿滑,气温断崖式下降,寒冷程度远远超过了三九天。为了不让在家翘首等候的父母失望,我们毅然决定回老家过年。在临近村庄一公里左右的砂石坡段,上演了一幕幕的人在囧途,好在有惊无险。当费尽周折终于挪到家门口,年的气息和厨房里熬煮的肉香扑面而来时,心就踏实了。父亲已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屋子里炉火正旺,母亲新缝制的、摆放整齐的被褥尤为显眼。刚下车,孩子们就争着挂灯笼,贴对联,年就在忙碌中开启了。
新年夜,屋外寒风呼啸,尚未消融的雪片不时地透过门缝落向地面,落到火炉上面,倏地就化了。屋子里弥漫的黄酒醇香,逐渐浸入了人的五脏六腑。年夜饭很丰盛,带有车道地域特色的“十碗席”是最吸引味蕾的记忆,黄花菜、扁豆菜、干白菜是母亲奔赴东邻西舍四处张罗才凑齐整的。用农家精猪肉、土鸡蛋纯手工做成的丸子、酥肉,还有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炸鸡、蒸鱼,满是浓浓的家乡情怀和记忆中妈妈的味道。晚饭后,孩子们就结伴玩牌去了。大人们便围在火炉旁,品尝黄酒,细数流年,聊临夏的篮球,聊安万的秦腔。我和弟弟轮换着给父亲敬酒,不胜酒力的父亲也不推辞,一杯接着一杯喝。夜深了,黄酒的后劲就上来了,忽地,一滴水落到酒盅里,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小时候时光很慢,年是足够长的,过了腊月十五,人们就围着年转。杀年猪是男人们需要摆上议事日程的一件大事,光棍三爷因腿受伤不再亲自操刀,庄里的“刀把子”就落到了堂叔肩上。大家的“请帖”陆续到了,索性就排个序、拉个清单出来,今天前洼,明天峁上,后天庙梁。杀猪是有明确分工的,杀、烫、刮、卸都是流水线操作,阵仗大,氛围感拉满,谁家杀猪,方圆几里地都知道。到了晚上,凉菜热菜陆续摆上桌面,时兴猜拳行令,常有好酒之人醉得找不着北。堂叔喜好划拳,争强好胜,但酒量不行,喝多了便会指手画脚大讲野史,然后在众人簇拥中消失在夜色中。
三十的年夜饭、初一的饺子,都是在自家吃,这是有讲究的,从初一下午起,便开始走亲访友。记忆中,主人都很慷慨,家家都准备的很充分、很隆重。食材都是精选的,喝的都是压箱底的好酒。客人所到之处,在谁家不吃饭、不喝酒便有看不起主人之嫌,不拘束、不生疏才是对主家诚意的最好回应,于是大家都铆足了劲儿吃喝。这种推杯换盏的“幸福”生活一直会持续很久,待正月二十三燎过疳,扬完“五谷花”,扔了“红眼病”之后,这才预示着年事已毕,便开始着手为春耕做准备了。
人到中年,过年的喜悦便悄然褪色,甚至对过年心生畏惧。但一回到老家,卸下浑身铠甲,投入年的怀抱,见到久违的亲人,敞开心扉,融入现实,就完全释然了。小时候千方百计挣脱父母怀抱一心想去闯一闯的所谓外面的世界,便再也不想回去了。上了年纪的老人,盼过年就是盼团圆,只有过年了,一家人才能团聚,儿孙才能承欢膝下,这一刻是最满足、最幸福、最自豪的。孩子对年的意义懂得少,体会也少,对穿新衣、品美食、领压岁钱也没有过多期待,盼过年和盼放假的心情是一样的,补习班停了,作业可以暂抛脑后,终于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借着年的名义疯玩几天了。
时代发展了,生活的节奏快了,年就变得格外短了。过年的前一天,街道的门店依然亮着灯火,行人络绎不绝。正月初一,商家就开门营业,生意照常兴隆。千里奔赴回家过年也就图个仪式感罢了,给亲情松个绑,了却父母心中一桩心愿,往往都是不能久留的。登门拜年、走亲访友也变成了蜻蜓点水,意到为止,一天能走若干家,同种礼物可以配置若干份,一件礼物也可能从东家搬到王家,再从王家搬到李家。所到之处,在不在家吃饭,客主都心知肚明,寒暄还是有的,不过轻描淡写,去留随意,不强求。
老家的年,虽然少了璀璨的霓虹灯火,少了绚丽夺目的烟花。但是在老家过年踏实、轻松、舒坦、离根近。能和父母亲朋聚首的年,总是分外珍贵。
作者简介
毛强,甘肃环县人,高级教师,作品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甘肃经济日报》《甘肃教育报》《陇东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