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 文
读到2018年第2期《随笔》杂志远人的文章——《世间再也无傅雷》,突然又勾起了我的许多回忆。读高中时,曾学过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是傅雷先生译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傅雷这个名字。和很多人一样,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中国知识分子,我脑海深处只有很粗浅的印象,这点印象还是上高中语文课留下来的。上了大学,读傅雷先生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为主人公克利斯朵夫身上那种永远追求、不断自新、不断超越的精神所感动,我是怕读小说的人,捧着《约翰·克利斯朵夫》却怎么也不愿意放下。我是学外语的,却从来没有读过这么文采斐然的译作,傅雷先生的译作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因此就有急迫去找他的著作来读的想法。后来,在校图书馆遇到了《傅雷家书》,轻轻地翻开书页,有微尘,也有暗香,而感人至深的父子情,已字字融入心间。“书当快意读易尽”,说的是人生中的憾事。读书正读得高兴,却已经完了,令人若有所思。其实细想起来,书已尽也算不得什么,可以一读再读、反复读。一本书,就应该经得起反复读,才算是好书,而《傅雷家书》就是这样的书,让人久读不厌。这本书我虽读晚了些,但却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家书,是它启蒙了我,把我引进了美的天地。读完了这本家书,才知道《傅雷家书》差不多就是一件苦心雕琢的艺术品,在它里面你会发现两个艺术家心与心的交流,能体味到文学艺术的美。
我从小到大都在父母身边,未能有那种互通家书时情感思想上的交流,那种因距离而产生的深深思念。从家书中我能感觉到一个父亲质朴的情感,给人的感觉是慈祥温暖的,心似乎被抚摸着。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拥有真正的艺术心灵,拥有一颗赤子之心。1955年4月傅雷写信给儿子傅聪“我长篇累牍地给你写信,不是空唠叨,不是莫名其妙的gossip,而是有好几种作用的。第一,我的确把你当作一个讨论艺术、讨论音乐的对手……”傅雷先生是以自己的孩子为“讨论艺术”的对象,而把家书当做“讨论艺术”的载体,在傅聪眼中,父亲其实就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一个知己,他们用书信来互相交流学习、分享。从家书中我了解到,父子二人志趣相投,秉性又相近,在家书中我们听到了两个伟大艺术家的呼吸声,读到了他们的思想,触到了他们的灵魂。读完了家书,就觉得傅雷先生身上有很重的“儒家成分”,他是个传统的儒家知识分子,身上有儒家最好的一面。而《傅雷家书》中呈现出来的是,东方优秀传统文化艺术和西方优秀文化艺术的完美融合。
傅聪七八岁的时候,傅雷不让他去上学了,自己在家教他。第一课就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傅聪认为这是父亲对他的要求,也是他一生的写照。孔子的这句话,他做了这样的解释:“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到的东西按时去温习和练习,不也很高兴吗?”傅聪对他音乐界的朋友讲这三句话,并翻译为“Learn and constantly restudy,isn't that pleasure?”然后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说,“有朋自远方来”这个意思就是分享,跟身边的朋友来分享自己的“学”,与他的父亲共同来分享他的学问,那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幸福。这句话被他译为“Friends come from far away, isn't that joy?”最后是“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傅聪将其意译为“Nobody cares about you ,—knows about you , isn't that bliss?”其实,这就是《傅雷家书》从头到尾贯穿着勤勤恳恳为了追求真理的一种精神,孜孜不倦追求世界优秀文化艺术的那种理想。
读高三那年,我还曾读过傅雷译的《名人传》,其中就有一篇讲了贝多芬,贝多芬的奋斗,是对人的个性的肯定、对人的价值的肯定,看过后很受益。而《傅雷家书》中也有一篇是讲贝多芬的,很精彩。像贝多芬那种人的奋斗,是艰苦卓绝的,给人一种精神上的力量。听了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觉得其中有理想主义的精神;听过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使人心潮起伏,既震撼,又悲壮,感觉很神秘。音乐本身是有限的,可追求是无限的,有追求才是最重要的!
生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在现实与梦境的撕扯中,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灵都是破碎的,如风干的鱼,没有了一点水分。而我们作为年轻的一代,还是该多关注自己心灵和灵魂的成长,该多努力提高自身的文学艺术修养,在超越世俗的层面,建立起精神生活的世界。
傅雷先生走了,而我们却依然行走在他温暖的脚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