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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边祥和马水丽，是在今年5月第三十五次“全国助残日”期间市残联举办的培训班和技能竞赛上。看起来，这是一对极其普通的残疾人夫妻。两人年龄都不大，边祥30岁，马水丽24岁。边祥3岁时发高烧导致小儿麻痹，走路是那种常见的摇摇晃晃模样，说话也不利索；马水丽则是2岁时，在外婆家患眼疾，未及时救治，右眼失明，两年后左眼疼痛，经市区一家医院治疗时又不幸损伤了眼仁，导致左眼也丧失功能。虽然全盲，但马水丽口齿伶俐，一说一笑，十分开朗。我了解到的，便是他们夫妻俩自2020年开启自媒体运营以来，在快手平台上已拥有近88万粉丝量，2024年开始从事直播带货业务，主要销售他们家乡华池县的农特产品，还荣获过庆阳市“同心杯·我为家乡代言”网络统战助力农文旅融合发展百千万工程电商直播带货大赛优秀带货主播和“I@甘肃—2024网络富民博览会”陇原丰收季“网信新农人新荷奖”。

我们的两项活动都是专为残疾人开展的，参加的各类残疾人都有，其中不乏靓男俊女。边祥和马水丽夫妻起初并没让我们太注意，但在饭厅吃饭的时候，我们都看到，边祥拒绝了服务人员和我们工作人员的帮助，总是紧紧拉着马水丽，在自助餐桌前一边耐心给她介绍种菜肴，一边抖索着帮妻子夹菜。有人劝说：“你让马水丽坐着等待，你是不是就能更方便点？”但边祥只笑笑，并不解释，马水丽也似乎很享受。边祥为马水丽打了一大盘的菜，又端来了水果、饮料，面前放满一大堆，又有人劝说：“你可以少打点，多跑几趟。”边祥又笑笑，也不解释，马水丽低头很惬意地只顾吃着，对此仿佛也不在意。尽管吃得很慢，马水丽还是吃完了边祥给她拿的各种美食。难怪，再看起来，事实上边祥属于消瘦体型，马水丽则微微发福。他们又手牵手慢悠悠走向他们的房间，虽然没有丝毫要秀恩爱的意思，可他们那种自然的恩爱状态却让大家都为之赞叹不已。

直播带货技能竞赛是在培训的第三天进行的。边祥和马水丽抽的是四号工位。活动提前通知过，竞赛所售商品由参赛选手自行准备，因而他们进入现场时，手里都提着从老家带来的华池县土特产，有白瓜子、小米锅巴等。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不紧不慢，在时间尚还宽裕的情况下，认认真真在面前的桌子上一一放置好物品。边祥又扶着马水丽坐好，再起身调试手机、补光灯、麦克风等设备，然后两人坐在一起，边祥对着镜头小心翼翼逐一拆开特产包裹，递给马水丽试吃着，也就正式进入了他们的直播，显得既从容又自信，过程更是既简单又实在。这也让我想起来，其他选手都曾在确定参赛的几天前就跟粉丝们做过动员工作，而边祥和马水丽他们好像压根就没宣传过。

竞赛进行的90分钟时间里，边祥和马水丽一直都是不紧不慢的姿态。除了给粉丝介绍产品，他们还会中途停下来，马水丽或者轻声唱歌，或者故意和边祥斗嘴，说笑话，说如果边祥对她不好，她就得另找个能照顾她的优秀丈夫。不论屏幕前的粉丝还是在他们身旁的我们，都知道他俩不过是在调节气氛化解直播间的无聊和枯燥，事实上这样的演绎也的确达到了最佳的直播效果，夫妻俩最后突破了竞赛规程设置的定量标准，远超其他选手，以几百单的成交量获得了第一名。

颁奖仪式上，边祥和马水丽表现的非常开心，他们一次次弯腰向颁奖领导和所有在场人员鞠躬，也和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合影。尽管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但真挚的情感却溢满在脸上，渗透在骨子深处。

一个月后的6月份，我随单位领导下乡走访，再次见到了这对年轻的夫妻。

边祥和马水丽的家位于甘肃省庆阳市华池县上里塬乡上里塬村，地形为一条狭窄的小平原，面积不大，但相比山里人家，条件算是较好的，农户也相对集中，显得又热闹又拥挤。距离上里塬乡政府不足二里路，就是边祥家那座普通的院落。边祥的父母都是农民，哥哥外出务工，尚未成家，家庭收入就是当地那些常见的农产品。

边祥毕业于就近的上里塬初级中学。马水丽曾在市特教学校上过6年学，娘家在紧靠上里塬乡的另一个相邻乡镇，距离不是很远。两人经亲戚介绍相识后即实现了闪婚。说到“闪婚”这个词，边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一脸红润，表情不自然的说道“我害羞啦。”

马水丽说，2020年农历2月两人订婚后，4月自己生日时，边祥还带她到附近的庆城县逛过一趟，边祥对她照顾得很体贴。边祥笑道：“这是人家对我的考察，怕我照料不好。”马水丽说：“那当然要考察下，不然我怕以后后悔。”

边祥至今仍牢牢记得，2020年农历六月初十结婚那天，马水丽在婚礼上唱了4首歌，分别是《美丽的心情》《歌在飞》《走天涯》《蓝色的故乡》。当天来了近400名客人，有很多客人拍摄了当时场景并发到了快手上。“我想这是好机会，我们有了关注度，便在结婚第二天就申请账号开始发视频段子，十几天内，平均每天差不多涨1万粉丝，最多时一天涨过3万粉丝。”边祥说着，还展示了他2022年5月31日发布的一个视频，至今已有2388万的播放量。

边祥和马水丽给自己的快手账号起名“才艺新娘（盲人爱唱歌）”，至今未改过，单看名字就知道是以马水丽为主。由于两人都不便出门，无法像健全人那样凭借外出打工获取收入，他们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网络直播上，唱歌、互动、讲各种日常故事，既养号也涨粉丝。“人生的每一天都是新的起步，哪一场人生又不是直播呢？”边祥说。在每一场直播中，除了回答粉丝提出的有关残疾问题，边祥和马水丽从不抛出“残疾人”“苦难”“帮帮我们”这样的话题，他们始终都以阳光的心态，带给粉丝们乐观的感受，从而也让大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精神的光照。

2020年到2023年，边祥与马水丽的爱情结晶大宝、丫丫相继出生，家庭幸福指数一路攀高的同时，也给他们的生活增加了很多压力。2022年9月，新疆一名玉器老板邀请他们到云南去带货，吃住行全包。为了缓解经济压力，边祥和马水丽决定前往。在云南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主要带货中药材、玉器、化妆品、手工皂、普洱茶等物品，总销量大约四五千单，两人也得到了2万多元的劳动报酬。

2024年农历五月，边祥和马水丽开始借助直播尝试出售自家的黄花菜。第一次没经验，尽管一下子就销了70多单，可是由于包装不结实，遇到了不少退单，粉丝的埋怨也不少。于是他们又投资2千多元购置了内外包装设备，提升了包装质量，这才一点一点拓展推广，逐渐把核桃、花椒、辣面子都销售了出去。现在，县上的一些农产品企业也经常会邀请他们去带货，产品质量不差，销售状况也挺好。

“如果说不提过高要求的话，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马水丽笑得很灿烂。接着又说道，自己也有遗憾，就是2021年曾向“星光大道”节目组投过《天路》《美丽的心情》两首歌，后来得到节目组电话回复，邀请她到北京参加海选，但因当时大宝刚出生四个月，还在哺乳期，便放弃了这个机会；还有2022年4月，歌唱家石梅邀请她到北京去，想对她的唱歌技巧好好指导下，但她又怀孕7个月，再次放弃了机会。这两三年，石梅老师还多次给他们的孩子发来转账红包，并赠送邮寄来了直播设备，时不时嘘寒问暖。

“心怀感恩，就能走得更远更稳。”边祥说，“我们很感谢帮助我们的每一个人。”“直播能看清一个人的一切，包括内心和态度，也能让你在磨炼中找到自己的快乐。”马水丽也说。

以快手“拥抱每一种生活”的主题，边祥和马水丽在账号空间里投放了600多个拍摄的日常生活画面，其中有大宝端水帮马水丽洗脚的内容，也有她唱歌的小视频，而放置头条的则是2023年9月马水丽怀抱女儿丫丫，一边从房间摸索着往外走，一边跟孩子的絮絮叨叨：“妈妈抱你游走，因为妈妈看不见，连天黑天明都不知道，走路还要摸着走，害怕把你碰一下，也害怕摔倒把你绊一下，还怕前面有啥东西把你戳一下……希望你长大后能跟妈妈说一下天是啥颜色的？世界上都有啥东西？”这则极其感人的视频至目前也得到了过万数的点赞。

作者简介

吴东正，男，汉族，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小说《地厚天高》、小说集《太平日子》等，鲁迅文学院首届残疾人作家研修班学员，曾获首届“浩然文学奖”、第六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等，有小说发于《中国作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