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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扫(姚永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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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是一天首要的必须的。睡眼惺忪,就在大人一声声的催促哄吓声里,把炕上地下、院落沟路扫得净光。下雪天、来客前和腊月二十三更是要内外整洁,不敢有丝毫怠慢。开学第一天,我们堡子脚下的窑洞小学新课本还未发放到手,老师领读慷慨激昂,一句一顿,“一切反动派,你不打,他就不到(倒),扫帚不倒(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我们三个年级混合上课,大家便扯开嗓门儿,拉长声调儿跟读,我也只是囫囵吞枣,糊里糊涂。茫然空洞的盯看着窑掌墙角头朝上竦立的那几把地肤枝条绑扎的扫帚,猜测它们如果不跌倒下来,那窑洞墙壁上的蜘蛛网和地上的垃圾尘土,到底会不会长腿自己一溜烟悄悄地跑了?

    幼小的童年,记忆的碎片里最难忘的是寒冬腊月里大雪封门,善良贤惠的大妈把炕烧烙,把地扫净,把我们兄弟姐妹聚拢来脱玉米粒,并故意沉下脸宣布现场纪律,谁不听话就挨笤帚疙瘩。一只烂脸盆里装上炕灰,晒干的玉米芯子冒着火苗,把我们一张张小脸蛋映照得像熟透的红苹果,大妈手里脱玉米、纳鞋底忙个不停,嘴里也没有闲着,一会儿唱歌谣,一会儿讲故事,时不时地把陈年玉米豆投放到火盆里,噼啪作响的爆玉米花,宛若一朵朵次第怒放的野棉花,令人分外惊喜,惹得我们异常兴奋,一惊一乍,上蹿下跳,乱作一团,欢声笑语飞出窑畔庄院,飘得很远、很远……

    寒假,二堂兄不知从哪里搞来又长又粗黑色发亮的马尾毛发,仔细挑选放到小腿梁杆和手心里搓揉,编成状如唐装布纽扣绊样的马尾套子,在崤里或者硷里扫开一片雪地,小心翼翼地下套做标记套野鸽子,把套住的鸽子卖给供销社补贴学杂费和油盐钱。这项神秘活动一般由他独自完成,猎物装在黑羊毛口袋里扑棱着咕咕叫,如果谁想红烧清炖打牙祭那是门儿都没有。当然他也偶尔会发恻隐之心,引领我们把院子的雪扫开一大片,撒上秕谷糜子,用木棍拴上绳子,顶开小半个竹筛子,套几只贪嘴的麻雀儿赏给我们随便玩儿。

    童年时,和发小哥儿们深秋或寒冬扫落叶和干枯了的草末储存煨炕,手牵手观看欣赏二干爷劳动也是我记忆深处的一大趣事。我的二干爷就是我发小哥儿们的爷爷,平时不苟言笑特别严肃,劳动起来不慌不忙又格外认真。他会像变戏法似的在铡草、递草的休息间隙,从麦秸垛底扫出几升、几斗甚至上石小麦颗粒,晒干收拾干净充公。会像爱惜自家小孩子似的把他饲养的骡马牛驴等牲口喂得膘肥体壮,就连皮毛、尾巴都清扫得水光溜滑,没有一丁点柴屑尘土。我们常常扑闪着好奇的眼睛,打亮他把一大串磨得光滑锃亮的黄铜钥匙看得比他世代遗传的石头眼镜和雕花镶边的眼镜盒重要得多,也常常躲在他身后,偷偷观察欣赏他和队长分别用各自的半片雕刻木印,给队里的粮仓、粮囤和粮堆盖印验印,用扫帚和笤帚清扫粮库地面和粮堆周边,仔细地查看有无可疑脚印和痕迹。

    小学五年级时,我还经历了一场扫兴难堪的足球赛事,至今耿耿于怀,记忆犹新。那就是以支援大西北的北京干部职工子弟为队长、县城干部职工子女为中坚力量的县城小学足球队,以19比0的悬殊比分,秋风扫落叶般的横扫刚组队不到10天的我们那支偏远乡村足球队,要不是我们那位名叫扁娃的队长兼守门员神奇扑救立功勋,那结局远远不止这个比分。所以作为铁杆足球迷,我还是非常同情、怜悯和理解、包容中国足球队的。

    在县城中学驻校读书五年半,印象较深的是每周末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总是要心神不宁地提前谋划,避开轮流大扫除安排,急急忙忙请假回家取干粮。那时是多么羡慕嫉妒那些专门抽调的文艺少年啊,既不用搞卫生大扫除,也不用徒步数十里回家取干粮,只要能说会道,能写会画,就被老师宠爱有加,时常在教室房码头搭梯子办专栏壁报,挥毫书写政论大块文字,彩笔绘画“横扫一切害人虫”。

    参加工作后十多年间辗转多个乡村中小学当孩子王,吃粉笔沫,犹以那所子午岭山麓的职中校长记忆深刻。他有一句豪气冲天的励志名言挂在嘴边:“扫地也要扫个世界冠军!”多少年过去了,可惜我连他倡导的这种精神皮毛都没学来。倒是有一个小老弟,当年初出道给一要害部门当通讯员,配合我这个刀笔小吏工作,他当年极其崇尚一句名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现在他早已是县城一家国有企业的宾馆老总,依然用此豪言壮语激励训导手下员工,听说颇见成效。

    还有一位可以称得上扫地范儿的女教师,当时兼任我任教的县城一中教研组长,经常在省内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她扫起教研室的水磨石地来堪称一绝。无论窗外电闪雷鸣,还是暴风骤雨,无论春风得意踌躇满志,还是心境糟糕倒霉透顶,她都能够做到面带微笑,眉心舒展,不疾不徐,舒缓自如,地扫得干净还不扬一星半点尘土,赢得师生齐声喝彩和交口称赞,至今使人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她是贵族遗风还是个人修为?

    有一件事,至今想起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上世纪八十年有五个暑假,我在省城一高校函授本科时,每每当天完成繁重的学业将要就寝入睡时,大家都被床板下和地下墙上昼伏夜出的软体不明小昆虫咬得遍体鳞伤,奇痒难耐。我们这些“难受生”戏曰“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处,美若乳酪”。校方得到反映旋即分发六六粉溶液,用笤帚洒扫灭除。这才得知那些名叫臭虫的小精灵,灯一拉灭便窸窸窣窣钻了出来,一有光亮便四散而逃杳无踪影……

编辑:张楠责任编辑:张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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