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普通的玻璃窗,两个品字形状,窗框洁白,镶在一幢青砖房的四楼上,窗下钢琴键盘似的暖气片散发着热量。
北方的冬天,格外的冷,我猫家翻卷。揉揉干涩的眼睛,视线转向窗外。呀!雪花在朦胧的天空舞蹈起来了,2019年第一场雪。
雪花,指甲盖般大小,棉絮样儿,它们像洁白的蝴蝶嬉戏,你追逐着我,我追逐着你,绕着圈儿,忽而升起,忽而下沉,上下翻飞,左右突围;它们宛若柳絮儿一样,舞动着娇柔的身躯,在窗前使劲地表演,一会儿从这只窗户跳到另一只窗户,一会儿探头探脑,偷觑室内,好似在问:你在干嘛呢?
我不禁推窗伸出手去,它们调皮地落在手掌上,轻轻地转了几圈,有的倏地飞走了,有的躺下来休息,打个盹儿,摇身一变,晶莹的一小滴水珠,打着滚儿。
凝视着雪花,我品味手中的水珠,不,它不是普通的水珠,是一片片雪花!在我的童年里,最喜欢看雪花了,然而,也最怕雪花了。我家掩映在大山深处,一贫如洗,一头老牛,是我家的宝贝。一个冬天,大雪纷飞,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我的心早已飞出窑洞了。“哞——哞——”老黄牛拉长了声音,大概是饿了吧。
我拉着破了许多洞的布鞋,一手拿上语文课本,一手执根柳条儿,赶着老黄牛上山吃干草。脚下的落雪嘎吱嘎吱地叫,天上的雪花筛糠一样地下,老牛一会儿前蹄刨雪,一会儿四处奔波,寻找吃的,那些饥饿的鸟儿们,扑棱棱飞落牛身,跳跃着点啄牛背。
雪,比我的作业本还白净还平展。雪,被呼呼的北风吹打到我的脸上,灌进衣领,鞋子里面也早已灌满了雪,冷得我直打哆嗦,为了取暖,我弃鞋跑步。忽然,老黄牛翘起尾巴拉屎,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双脚踩在冒热气的牛粪上,丝丝热量脚下升起,好暖和啊!
又是一个下雪的春节。大年初二,我背着几个小油饼去十多里路远的舅舅家拜年,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雷打不动。这也是我最愿意干的一件事了。磕头拜年就有赏钱,或者一毛,或者五角,或者赏赐个手帕什么的,反正会满载而归。
山路弯弯,大雪弥漫,看不清路。我一边走一边如痴如醉地读没有了书皮的《红楼梦》,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我还是被那跌宕起伏的故事,那活灵活现的人物而动情。滑倒了爬起来继续读,撞在树上,我捡起书继续读。我走着,读着,“扑通”一声,摔倒在路旁的坑里,书躺在坑底那头,我躺在坑底这头,顾不得歪了的脚疼,紧忙拾起书,拍打掉书上的雪花。稍息,我试图往上爬,怎奈坑深雪滑,怎么也爬上去。在坑底我又读了起来,转圈读,不知道过了多久,遇到路人相助,我才从坑底爬了上去。
窗外的雪花啊,像圣洁的白衣天使,轻轻地走来,把陇原洗濯的洁白亮晶,为麦苗儿盖上厚厚的被子,滋润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