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擀面杖(外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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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擀面杖木头,在它还是树的时候大约不会想到。

擀面杖越用越油润,特别是常烙饼的人家。假若不用来吓唬孩子厨房门口进出,擀面杖轻易不会劈弯,一用好久,甚至与房子等寿。

烧饼铺里烙烧饼的总能用擀面杖在案子上敲出有节奏的花点来。偶尔能在集市上看到卖手擀面的,那擀面杖,手臂粗。现在的人都懒了,切的没有卖的快,总有人围着等。夫妻档多,卷了面皮推着擀,玉米面做簸面一层一层叠了切。诚恳的卖家清水和面,为增韧性,至多加点盐。那不是个大利润行当,赚个水和力气钱。也有鸡贼商家,用压面机。夏日天热,一次压出好多,为久放出秤,往面里添东西。掺东西的面吃了肚沉。匆忙的人以快速填饱肚子为要,没空细查肚沉的感受,依旧还有人买。

离我哥家不远的市场中有一对夫妇,卖机压面与手擀面。手擀面属实一下一下推擀出来,一刀一刀切了卖。岁月久了,案板切出了凹洼。市场搬迁,有人问:“搬哪儿去啊?”老妇答:“干不动了。”

喝酒聊天,提及那对夫妇,以及不再好买的手擀面。摊子没了,还被人提及,商人的仁义比手擀面行得长远,多走半年多。

我的擀面杖一大一小。大的擀面,面软多撒簸面,面硬,簸面都省了,几推几送就好,倒是案板显得小,总有拳脚不伸的感觉。蒜臼的石杵碎了,小的除了包饺子擀皮之外,立起来捣蒜也适手。厨房上的物品,除了本行之外,应些额外的活计,挺好玩,松花上刀切,黏刀,线勒不错。炒胡萝卜切下的头尾,火头烤下,去污效果极佳。片下来的姜皮,擦砧板抹刀,鱼腥肉膻立解。

桌面

看一个人是否可交,可与同席一次。递一根黄瓜看其怎么吃。接过来就啃心粗豪爽,掰开返还你一节的人懂得分享。倘递给你的是黄瓜肚儿,对面坐的人,家教不错懂得吃亏让人。

英雄不论出身。出身也可以不管英雄。都从出身的山洞里钻出,自身与洞壁的擦痕一直都在,自己看不到。初中有个同学的妈在鸭场上班,总有炖鸭子吃。偶尔邀请相好的伙伴一起分享。其中一人在吃完鸭肉之后,总要舀几勺鸭汤喝,厚厚一层肥油也不嫌弃——饭勺,一勺半碗的那种饭勺。那位同学家境比谁都好,干部子弟。

头一次知道生熟肉要用不同的刀分开来切,也是在初中。邀请同学上家里聚餐。切完生肉的那个胖胖的女同学问,熟肉刀在哪儿。

后来我们家的厨房里多了一把楼兰刀切熟食。刀尖翘得要卷起来,手柄有点短,刀刃锋利,倒是无需忒用力。人送我爸的,让我从箱子里翻出来,系了布条厨房里挂着。布条换了多少次,刀还用着。

我吃饭,桌子与盘子的中线管着。筷子不能越过桌子的中线搛菜。遇到想吃,等着开席一段时间后,将自己面前的菜与中线那边的换换盘。一盘菜,再爱吃,中线这边夹取,越过了,大不礼貌。

有机会参与农村的流水席。一桌十人坐定,热菜上来,同餐的妇女虚让让,掏出塑料袋,直接折进打包。同桌的人不以为忤。本不想喝酒,觉着有趣儿,守定面前一盘拌杏仁,倒了满满一杯,一粒杏仁一口酒,慢慢喝慢慢嚼,笑着瞧他们。

蒸锅

蒸锅漏了,用了那么多年的物件,舍不得扔。

蒸是农耕社会在我们饮食制作过程中最大的一个遗存。农耕民族善蒸,游牧民族长于烤。同样用火,游牧民族简单而直接,食材直接架在火上烧;农耕民族繁复得多,要有容器将水加热,要有屉盛装食物将水隔开。甗(yǎn),是蒸锅的祖先。下边的锅,古人称之为鬲(1ì),单独用可以煮粥与羹,加上屉(古人称之为甑),屉里放置食材,甑的底部安置在鬲上,底部有孔,方便热气升入。

摊开世界地图,欧亚大陆漂浮在海水中。太平洋西岸,到大西洋东岸,农耕社会相对安定的种植文明,养育出使用筷子以谷物素食为主的巨大族群,由陶而瓷而青铜而铁器。食物的蒸煮技术在一餐复一餐之间缓慢地发展,从器具到手法,每一次有效的尝试,每一个增加效率的改变,慢慢沉积,构成当下的生活。厨具是生民从生命的嘴里探向世界的舌头,勾卷可食物,加工它们,烹制它们,源源不断的命力起自大地,穿过厨具的隘口,灌注进每个人的四肢百骸。

回望,那是一条夕照昏黄的明亮路,乱石铺街,每一块磨踩得光滑的石头,都折射出黢黢不刺眼的微微眩光,卧在该卧处,沉重安然,与身子底下那些相关的故事静默相处——或许会被讲出来,或许不会被讲出来,温暖水中一条老鱼。

补锅匠没了,快速发展的社会把补锅匠给挤出了北京城。手上扎了刺,不在意的话,会在局部形成个微小脓肿,一挤,三天两天好了。一个行业与城市的关系,形不成异物感,说没就没了。

街上走,迎面碰上的人都有刻度。厨房里,漏锅也有故事可讲。

编辑:吴树权责任编辑:吴树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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